“叫妈就叫妈,我乐意,怎么啦?”田青戏谑道。反倒让大家没话说了。
“你,你们……”黄大宝一着急,脸憋得通红,当着一屋子的人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不停地擦汗。
新房里传来了一阵阵笑声,把外面的人都吸引了进来看热闹。
吃完饭,田青拉黄河坐到床上,黄大宝赶紧阻止:“把床弄脏了。”
“脏了我洗,又不让你洗。”田青不理黄大宝,转身对黄河说,“看嫂子今天给二蛋带什么了?二蛋,来换上,这是嫂子给你的见面礼。”
二蛋穿上新衣服,别提多神气了。
田青端详着:“嗯,我们二蛋长大一定是个美男子,比他哥强。就是黑了点儿。”逗得大家都乐了。性急的人喊道:“田青,还带啥了?”
“有,我给黄河带来了个新名字。二蛋这名字现在叫还行,可长大了多难听。像他哥那样,大宝,多难听。二蛋,嫂子早就给你想了个好名字,你想要吗?”
二蛋点点头。
田青若有所思:“就叫——黄河。”
“黄河?”
“你是在黄河滩上长大的。黄河自古就是中华民族的象征,嫂子希望能像黄河那样,克服重重困难,快乐地奔向大海!”田青像是在表演诗歌朗诵一样。村子里识文断字的人不多,大开了新媳妇的眼界,不知谁带头鼓起了掌。
傍晚,人去院静。
月儿悄悄地爬上了梢头。
田青在逗二蛋说话,没完没了地给他讲故事。黄大宝直打哈欠。“二蛋,回爹屋去睡觉。”黄大宝瞪着弟弟说。
“不,我要听嫂子讲故事。”
“以后要叫黄河。”田青转身对二蛋说,“今天跟嫂子睡好吗?”
“好。”
黄大宝责怪说:“他睡哪儿呀?”
田青做了个鬼脸:“睡我们俩中间。”
2
黄河爹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人,用乡邻的话说就是磙子上去碾不出个屁的闷葫芦,你问三句能得到一个字,不是“嗯”就是“噢”。那年他给生产队看场,场上着了火,公安局来向他这个当事人了解情况,问他是不是你不小心点了火,他说“嗯”,问他是不是谁家的小孩子在场上玩火,他也说“嗯”,弄得公安人员哭笑不得。黄二宝给他爹说:“爹,我要结婚了。”他说“噢”,问他什么意见,他回答说“嗯”,气得黄大宝一甩门蹲在院子里落泪去了:人家儿女结婚全是爹妈操心,可他有爹跟没爹一样。所以,以后家里有什么事,黄大宝都不和爹商量,全当没有这个爹。大宝爹兄弟姐妹就他一个,三岁上没了爹,十岁上没了妈,他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三十岁还没讨到老婆。有一年四川闹饥荒,来了很多讨饭的。讨饭的一进村,就有一群孩子跟在后面搞恶作剧,不是抢了他们的粮袋子互相传着玩,就是夺了他们的打狗棒,让这些讨饭的人到了养狗的人家就不敢进去。那天,二宝他爹吃完午饭脱光了膀子在门口的大树下歇凉,看到一群孩子在欺负一个讨饭的女人,他看不过眼,从那些孩子手里夺来了粮袋子还给了她。那讨饭的非常感激,直给他作揖。他反倒过意不去了,转身进屋舀了一碗小米端出来倒进了她的袋子里,尽管他家的粮都不够吃。这正巧被本家的三奶奶看见了,她走到那讨饭的人跟前,端详了一阵子,那女人虽是衣衫破旧,披头散发,脸有些脏,但模样还不错,于是就把那讨饭的领到了自己家。问清她是哪里来的,多大了,结婚了没有,家里还有什么人,愿不愿意嫁给刚才那个男人当老婆,那讨饭的只点头。于是,三奶奶又去给二宝他爹说了情况,他只是一个字“嗯”,就算是同意了。其实,对于大宝他爹来说,没想过能讨上老婆,不管俊丑,只要是个女人就行,更何况那还是个二十几岁的大姑娘呢。就这样,当天三奶奶就安排他们住到了一起。第二年就生了个小子,那就是大宝。
收拾打扮出来的大宝娘还是个美人胚子呢,出落得一副俊模样,也许是营养不良的原因,身体总是不大好。生产队里要求她也下地干活,可大宝爹就是不同意,说实在不行他就两个人的活一个人干。后来她也还隔三差五下地干活挣工分,可自从怀上了大宝后身子就一天不如一天,很少见她到地里干过活。大宝爹虽不会说什么女人爱听的话,但他知道心疼人,一个月子里他端屎倒尿侍候得很周到。后来又生了二蛋,再后来生第三个孩子时就死了,那年她还不到四十岁。到死,二宝妈也没有回过娘家,二宝爹也没有过问过她娘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