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田青的话说,小麦水稻都是不费劲的事,早晚抽空就干完了。你听,说得多轻松!羞愧得那些种田的老把式都红了脸呢。
的确,田青是把主要精力放在她的枸杞园和菜地上了。一来这些地活多,二来她也担心弄不好会白受一年苦,还被别人笑话。刚栽枸杞苖时,村子里就有人风言风语过:“这小媳妇还真觉得自己是什么能人了!我们过的桥比她走的路还多呢!呈什么能呀,有你哭的日子哩!”这些,田青都装作没听见,只是一心一意侍弄她的田,有时让大宝找来一些关于种植的书,利用晚上看,边学边干。好在她的庄稼地长势不错,慢慢地人们也就不说什么了。
枸杞苖不高,但不久就挂上了红红的果子。有空时,田青就摘上一小捧,有时多一些,就盛在草帽里,拿回来凉在一块草帘上。她的菜地里什么品种都有,她的想法是只种一种菜,万一不成满盘皆输,第一年试种还是走多元化道路好。菜成熟的时候,她就拿到集市上卖掉。有时村子里的人也来买,第一次她总是不收钱,以后也是买一斤柿子送半斤萝卜,她每逢来买菜的邻居,都这样说:“自家种的,庄邻的哪天没了下锅菜都自己个来摘。”可谁都知道,那每棵菜上都浸透了田青的心血和汗水,谁好意思总白吃呢?
晚上黄河在学习,田青在数她的钱,一毛二毛,数着数着就睡着了,但脸上还挂着笑。黄河听嫂子说过好多遍了,要攒好多好多的钱,盖新房子,供黄河上最好的大学。
秋天的天像娃娃的脸说变就变,有时一连十天不放晴,总有割倒的庄稼泡到连雨天里的现象发生,农民只好望着一年的希望而兴叹。赶上今天天放晴,田青决定抢收自家的水稻,那可是一年的希望啊!头一天晚上,她就磨好了刀,准备了干粮,和公爹商量明天一大早去割稻,晾晒一天就往回拉。
天色微明,寒气逼人,天边有几颗星星在闪着璀璨白光,脚下的白霜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走过不远,就感到鞋和裤管都湿透了。田青在前,公爹在后,两个影子总保持着几米的距离。等有人下地时,田青和她公爹已割倒了一大片水稻。衣服全湿透了,是深秋的露水,更是汗水,衣服紧贴在肌肤上,冰冷刺骨。中午的时候,邻田的人越来越少,她拿出早上带来的干粮和水,在地头和公爹一起共进午餐。
“爹,赶天黑我们就能割完了。”气氛太单调,田青找话说。
“嗯。”他总这样,一个字,算是对田青的回答。
“晒一天,我们明天就拉上场。”
“嗯。”
“我们家的稻子比别人家的都好,收成一定不错。你估计能打多少?”
“嗯。”对儿媳妇的问话,他从来没有一对一地回答过,更不用说主动问话的了。他啃着馍,答完了,好像又感到不对,补充道:“不少吧。”
对这样的回答田青不在意,但也不再问了,边啃馍边望远处。河滩地是清一色的水稻,www.xinwenju.com和涨满的黄河水浑然一体,泛起黄色的波浪,远处不时传来河水拍打河堤的声音。河对岸的村落依稀可见。脚下的这一大片地被东西两条伸向黄河的大坝护卫着,像两只有力的臂膀在保护着它的儿女。她知道,过了西面这道护河坝不远就是娘家的田,此时她娘一定是一个人在收割。大姐出嫁了,两个弟妹都在上学,家里外的活都是妈一个人打理的。自打她记事起,她爹就很少下过田,公社干部是不参加生产队劳动的,用妈的话说,他是吃公饭养懒了,怕下力。如今田包产到户了,爹会不会能帮妈收水稻呢?依他的个性,越是大忙季节,他一定会说公事忙得脱不开身……田青知道爹一定是那样的。
河滩上还有许多水稻没有割倒,田青家就已捆好了准备往回拉。来时,田青拉了一块旧门板,准备垫在小桥上过车,可等他们来时,河水又涨了,小桥已被倒回的河水淹没。摆在眼前的有两条路:一条是走大路,但很远,且有几个陡坡,拉多了上不去,拉少了不划算;另一条是仍走这条近道,可要想走近道,人必须下水,把水稻一捆一捆送过沟对面去。公爹要下水,被田青拦住了,田青要下水,又被公爹拦住了。正在僵持的时候,黄河来了,一看这情景,不由分说脱光了黑不溜啾的腚子跳下了水。
“黄河,水凉,你快上来。”田青心疼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