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个碗一齐伸了过来。
酒足饭饱,个个腆着肚子回了家。这时,田青才端出最先舀出的菜,喊黄河和爹一起吃。
黄大宝是年二十九回家的。晚上,田青从箱子里取出一个小笔记本,神秘地在上面写字。
“你在写什么东西?”
“你猜。”
黄大宝斜靠着床头躺在床上摇摇头。
田青骄傲地扑过去爬在大宝身上:“你看,这是我记的账。今年我们家毛收入五千三,除了支出和平时的花销外,净收入四千。”
“不可能吧?”二宝有些吃惊,坐起来仔细地看田青的小本子。
“你交回来的工资三千二。我卖菜收入九百,你给我卖了枸杞三百多,平时我卖鸡蛋两百,这两头猪卖了四百,我估计咱家粮吃不完袁还能卖个两百多……”
“我媳妇就是能干!这个家要不你……”大宝眼睛有些湿润。
田青撒娇地把嘴凑近大宝说:“你怎么谢我?”
大宝把田青搂在怀里,田青像个小绵羊一样温顺。大宝拉灭了灯。黑夜中传来一阵咯咯咯的笑声。
慢慢平静了下来,田青说:“和你商量个事。”“你说。”“今年咱家收入不错,过年了,我想给黄河做一身衣服,我还答应过黄河给他买新书包呢。还有,咱爹也老了,我看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趁早把装老的衣服和被褥都置办好。等明年把做寿材的木头也买下。听老人说,装老的东西准备得早,反而长寿呢。”“田青,你想得真周到。”“明天你陪我去县城吧。”“好。”
县城远比乡下热闹得多,人山人海,川流不息,虽然买东西的人不多,但光看看就很高兴。小的时候,每逢过年,田青爹都要带着她们姊妹几个到县城玩一天,看高跷,舞龙舞狮,渴了一根冰棍,饿了一个油饼,直到天黑才恋恋不舍地回家。自从结婚后,虽然丈夫在县城工作,可她没有来过。看到大街上热闹的情景,孩子们手举着面糖或气球穿梭在人群中,仿佛是到了天堂一般的快活。田青和大宝都想起了自己那未出世的孩子,要是活着现在也能在大街上跑了。但两人都没有说出来,怕勾起对方的伤心。田青还是忍不住,又装做随意地说:“咱们结婚都几年了,自从那次后我怎么还怀不上孩子?”“是不是咱俩谁有问题呀?”“不会吧,我们有过孩子的呀。”“要不哪天去检查检查。”“嗯。”在两人心中本来是沉重严肃的话题,可他们仍像拉家常一样有心无心地说着。田青感到气氛有些沉重,自言自语地说:“来的时候应该把黄河带上。”“带他干啥?在家玩也一样。”“没心没肺的,你看人家那些孩子……”看田青有些不高兴,大宝也不再说话了,直接带田青到能买到她要买东西的地方去。
回家的时候,田青特地买了一串冰糖葫芦。
“买那玩意干啥?”
“我想吃还不行!”田青气冲冲给了大宝一句。
6
男人三五成群赌博,女人东家西家串门,这就是农村人冬天的生活主旋律。田青似乎不属于这一类人,一来她觉得那样太无聊,二来毕竟丈夫不在家,那样会招来是非。她想在今冬把老人装老的衣物给置办好了,防止到时候抓瞎。可这些天田青总觉得右眼跳个不停,干什么都跑神,手里的针线也不听使唤,不是把里和面缝到了一起了,就是把手给扎了,来家串门的张二嫂开玩笑道:“是不是想男人走神啦?”田青含羞地说:“谁稀罕他。他不在才清静呢。”“我说大宝他媳妇,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你这正是如虎的年龄,不想才怪呢。冬天夜长,你能睡得着呀?”“二嫂,你是说你自己吧!”“我是过来人,当然是说我,你还不一样?说真的,你二哥要不在我还真睡不着呢!听着他那呼噜声才睡得踏实呢。”两个女人咯咯笑半天,有时声音大了,田青打着唇指对墙隔壁使眼色,两个人捂着嘴又是一阵笑。
二嫂走后,她没心思再缝下去,躺在被窝里又没睡意,望着房顶发呆。可眼皮还是跳个不停。听老人讲,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她反复想,翻来覆去地想,从娘家到婆家的每一个人每一件事都像过电影一样一遍一遍过,感觉都没什么事。可她还是心里不踏实,而且越想心似乎也跳得越厉害了。这个时候要是大宝在家多好啊,可以和他说说。说也奇怪,还真有些想大宝了呢。人家小两口都是每天在一起,双宿双行,可她自打结婚后,一直是一两周才能团圆一次。她瞥了瞥旁边大宝常枕的枕头,第一次感到好冷清好独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