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击事件发生后,阿文像疯子一样满世界地寻找夏秋和香草的下落。“那是警察的事情。”老金说。老金有些疲倦了,被一系列的事情搅得心神不定,他拒绝了和阿文一起去寻找夏秋和香草,蜷缩在电话厅旁。“生活,生活像永远的日食一样,暗无天日。”他踢翻了垃圾桶,易拉罐散落一地,其中的一个滚到路边的拾荒老人身边。老人躺在墙角一动不动,头发像雪一样白。老金俯下身后发现老人还剩下了最后一口气。“我想……最后……死在我的屋里……”老金在拾荒老人的指引下,把他背回了棚屋。流浪汉的棚屋没有区别,只是老人的棚屋前多了很多风车。有风吹来时,风车便呼呼地转动起来。“醉死在棚屋里是我的梦想,托你的福,梦想实现了一半。”老人灌进了一口酒,力气恢复了很多,“年轻人,你和我年轻时很像。”老金点了点头:“不要这么说,流浪汉的结局都一样。”说完自己也饮了一口。“能相遇也是缘分,我送你一样东西。”老人颤巍巍地递给了他一张皱巴巴的彩票,之后便闭上了眼睛。
老金从棚屋里出来后,门前的风车也停下了。不过,在老人的棚屋里,老金发现了一张海报:前景是一幢别墅,后景便是那个圆顶型的领事馆,上面的地址是上街巷15号。
阿文找到夏秋时,已经是两周后的事情了。这期间,老金被一群混混痛打一顿。他在万趸酒吧门口倒下的那一刻,看到女儿像一个天使一样呼唤着自己,随后便没了知觉。万趸酒吧是阿文曾经工作过的地方,走投无路的阿文,带着夏秋来到酒吧投靠老板。三人就是在这里重逢的。
傍晚,阿文和老板对坐在吧台边:“我在门口救了那位流浪汉。”老板用眼神指了指缠满绷带的老金:“真可怜。”老板叹息道。“其实,我现在和他一样。”阿文点了一支烟,“也是一名流浪汉。”“不唱歌了吗?”老板不解地说:“你可是曾经风靡万趸的金丝雀。”老板还在怀想那段时光。“不唱了,自从阿信去世之后就不再唱歌了。”阿文猛抽了一口。夏秋注意到酒吧的墙上贴满了阿文和另外一个男人的照片,照片上的阿文笑得像一个女人。“那段时间,真的很快乐。”托着下巴的阿文沉浸在幻想中,他仿佛又听到了自己金丝雀般婉转悦耳的歌声流淌在万趸酒吧里……
四
万趸酒吧的白天和黑夜完全是颠倒的。白日里,万趸酒吧安静得像是图书馆,夜晚则是瘾君子、失恋者、破产人的庇护所。酒精是他们逃避现实世界的解药。而流浪汉们的解药是弃婴香草。
一个月后,三个流浪汉离开了万趸酒吧。根据老金在拾荒老人棚屋里发现的线索,他们来到了上街巷15号。那个圆顶形的领事馆仍然耸立在后景中,只是上街巷15号已经成为了一片废墟:漆红的铁门孤零零地守护着颓圮的家,围墙已不见踪影,一楼的地面上散落着凌乱的瓦砾,檩条直直地冲向天空。三人在门口愣愣地站立了许久。老金向前扭开了房门,跨步走了进去。随后,铁门便应声倒地。直到傍晚,房子的主人才姗姗来迟:一群流浪猫。
三个流浪汉,一个弃婴和一群流浪猫在废墟上吃了一顿晚饭。等到附近的阿婆来为流浪猫投食时,阿文已经抱着香草在废墟的沙发上睡着了。夏秋在一堆旧报纸里发现了一张寻人启事:夏秋,我是爸爸,天使快回来了吧。我和妈妈等你回家。爸爸。夏秋想到了天使,想到了妈妈做的蛋炒秋葵,眼泪便滴在了报纸上。她偷偷地躲进了附近的电话厅,拨通了家里的电话,可并没有开口。“是夏秋吗?我是爸爸。我知道是你,妈妈和我在等你回家。”夏秋竭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便匆匆挂断了,蜷缩在狭小的电话厅号啕大哭。
翌日,老金在废墟里发现了一张日历,上面用红笔标注着清子街29号的地址。此外,毫无所获。
回去的第三天,贫血的阿文晕倒在了工地上的棚屋里。在医院里,夏秋在候诊区的电视上看到了警方报道杀手的新闻。杀手是浣溪苑小区的钉子户,而钱老板负责的正是这个项目。阿文躺在病床上输液,老金则被医生引到了会诊室。“你的朋友需要静养和充足的营养。”医生低头处理着一沓病历。“医生,我们可是流浪汉。”老金说。“我只是医生。”他继续处理病历。“我们的生活谈不上静养和营养,你明白吗?”老金再一次强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