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代,长孙贾蓉,长得好看讨人喜欢,至少王熙凤不讨厌他,除此之外好像没什么特长,他与贾珍父子俩志趣相投,一起快乐人生,至于家族事业,嗯,我有祖产,还能穷了?再说了,事业是什么?没见过,祖父炼丹烧汞修道奔永生,父亲,嗯,父亲做的事情不可言说,有样学样,贾蓉只有更堕落才能获得快乐。父子二人爬灰也好聚麀也罢,高兴就好。贾兰年岁小,给出的信息不多,从李纨的判词可见一二,“画着一盆茂兰,旁有一位凤冠霞帔的美人”。红楼梦曲中,李纨对应的是《晚韶华》,中有“只这戴珠冠,披凤袄,也抵不了无常性命”,凤冠霞帔、珠冠、凤袄是贾兰考取功名后带给母亲的,重振贾家的希望全落在贾兰身上,但一人之力能否担此大任不得而知。无论如何,贾家还有一线希望,但难以再现昔日辉煌。
“中国的家是一个事业组织,家的大小依着事业的大小而决定。如果事业小,夫妇二人的合作就可以应付;如果事业大,超过了夫妇二人所能负担时,兄弟伯叔全可以集合在一个大家里。”(费孝通《乡土中国》上海世纪出版社,2014年,36页)贾家很多事情都是同族中无工作、无收入的人来做,是鉴于亲戚关系,也是千丝万缕的人情绕在其中无从选择。只是大家族聚在一起各有各的心思、各有各的目标,在壮大家族的同时,也从各方面削弱着家族的力量。
第二代是贾代化和贾代善袭了官,他们的后代也就成为贾家富贵的承袭者,代化、代善兄弟的后代就成了旁枝侧脉,这些人大多要靠着贾府生活,贾府也确实某种程度上担起了这一责任。第五十三回贾珍收了庄子上的收成,“吩咐将方才各物,留出供祖的来,将各样取了些,命贾蓉送过荣府里。然后自己留了家中所用的,馀者派出等第,一分一分的堆在月台底下,命人将族中子侄唤来分给他们。”那些闲着无事无进益的族中子弟会得到宁、荣二府的生活资助,而这些贾家子弟为了利益形成了对贾府的围猎。
贾蔷乃“宁府中之正派玄孙,父母早亡,从小儿跟贾珍过活”,与贾蓉要好。元春省亲,大观园要成立戏班子,有很多事情要做,包括“下姑苏聘请教习,采买女孩子,置办乐器行头等”,在贾蓉的怂恿下,凤姐在贾琏面前狠狠替他说好话,贾蔷领了差事,第一件事是问贾琏“要什么东西?顺便织来孝敬”,他设定的目标是讨好当权管事之人以获取更多的个人利益。贾琏并不精明,但到底是办事的人,人情世故还是通的,他看透了贾蔷这类人、这些事的本质,回的是:“才学着办事,倒先学会了这把戏。”但这套把戏且只有这套把戏在贾府能更好地生存,连贾蓉这个宁府第五代唯一直系都问凤姐,“婶子要什么东西,吩咐我开个帐给蔷兄弟带了去,叫他按帐置办了来”,可见行贿办事都不算是潜规则,是过了明面的规则了。夫妻倒是没要东西,只是顺便给贾琏的乳母赵嬷嬷的两个儿子也找了工作,跟着贾蔷去采办了。
元春省亲后,贾政想把十二个小沙弥和十二个小道士打发到各庙分住。贾芹之母周氏“正盘算着也要到贾政这边谋一个大小事务与儿子管管,也好弄些银钱使用,可巧听见这件事出来,便坐轿子来求凤姐”,凤姐因依允了,一番算计后回王夫人说:“这些小和尚道士万不可打发到别处去,一时娘娘出来就要承应。倘或散了,若再用时,可是又费事。依我的主意,不如将他们竟送到咱们家庙里铁槛寺去,月间不过派一个人拿几两银子去买柴米就完了。说声用,走去叫来,一点儿不费事呢。”“王夫人听了,便商之于贾政。贾政听了笑道:‘倒是提醒了我,就是这样。’即时唤贾琏来。”贾芹领了差事,“登时雇了大叫驴,自己骑上,又雇了几辆车,至荣国府角门,唤出二十四个人来,坐上车,一径往城外铁槛寺去了”。落到路人眼中又一个赫赫扬扬的场面。
果然,这一幕正好被贾芸的舅舅卜世仁看到。贾芸也想找工作,求了贾琏,贾琏本来想把管和尚道士的活儿给贾芸,结果被王熙凤截活给了贾芹,贾芸聪明,当听贾琏说:“前儿倒有一件事情出来,偏生你婶子再三求了我,给了贾芹了。他许了我,说明儿园里还有几处要栽花木的地方,等这个工程出来,一定给你就是了。”立刻明白求错人了,于是找舅舅卜世仁借钱给王熙凤行贿,就有了卜世仁说的:“你但凡立的起来,到你大房里,就是他们爷儿们见不着,便下个气,和他们的管家或者管事的人们嬉和嬉和,也弄个事儿管管。前日我出城去,撞见了你们三房里的老四,骑着大叫驴,带着五辆车,有四五十和尚道士,往家庙去了。他那不亏能干,这事就到他了!”艳羡之情都溢出了天际,他不是恨铁不成钢,而是恨有便宜你却占不上的窝囊样,典型的吃大户心态。能够沾光,沾上贾府的光,是周围人的追求。贾芸跟醉金刚借钱行贿王熙凤,真的见效,很快得了种树种草的工作,领了二百两银子,先还了债,再五十两买树,剩下的如何分配?大概王熙凤都不记得给了多少钱出去,谁还去查账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