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芹靠着母亲求情、贾蔷凭着与贾珍、贾蓉亲近、贾芸靠着自己的聪明得了差事,无论事先还是事后,第一件事都是给贾琏和凤姐行贿,这些人在贾府的亲戚群里,却没在人才库中。需要借助私人关系才能到岗拿工资,凤姐能干,却无大胸怀,于贾家兴衰也并不介怀,关注于个人利益,我不吃亏万事即安,做事的人中饱私囊,那是官中的钱,与我何干?贾府这个庞大的经济体,只是依照惯性自发地运转,并无规划,且每个人,无论是管事的还是做事的,都想得些私利。在这样的治家理念下,贾府的财政终有危机,连黛玉这个最不管事的外孙女都看出贾府是“出的多进的少,如今若不省俭,必致后手不接”。管事管家的怎能看不出危机?只是都不认为与自己有关,依照惯性继续生活罢了,没有人想到化解危机,当然贾府的危机也极难化解。
贾府需要关照的宗室近亲还有贾效、贾敦、贾琮、贾㻞、贾珩、贾珖、贾琛、贾琼、贾璘、贾菖、贾菱、贾蓁、贾萍、贾藻、贾蘅、贾芬、贾芳、贾菌、贾芝等,一个庞大的家族需要贾府供养, 而这些人想得到的无非是在贾府寻个差事或白得些便宜过好小日子,哪管官声民声财政危机。
除了宗亲,还有贪慕权贵攀附而来的各路人马。
贾雨村创造了攀附权贵的经典。他因有贪酷之弊,恃才侮上,做官不到一年便被参革职。之后到甄士隐家做了先生,只因甄老夫人疼爱孙子,“每因孙辱师责子”,就辞了馆出来。后闻得林如海当了盐政,又闻得盐政欲聘一西宾,便相托友力,谋进去做了黛玉的老师。巧的是这两家都与贾家关系密切,贾家的银子可以存在甄家,甄家被抄家后可以把东西藏在贾家,如此交情托付贾家把某个人推到官位不是难事,只是没成,于是到了贾家姑爷林如海家,这次成了,成功之后的升迁离不开贾家和王家的助力。
贾雨村对贾家向往已久,对贾家的了解也不是一日之功,看他说起贾家的口吻:“若论荣国一支,却是同谱。但他那等荣耀,我们不便去攀扯,至今故越发生疏难认了。”透着文人的清高,只是中国传统出了五服便不再是亲戚,所以即使想认亲,可得别人应啊,富贵亲戚不是谁想认就能认的,这时的清高有点假。再看他“那日进了石头城,从他老宅门前经过。街东是宁国府,街西是荣国府,二宅相连,竟将大半条街占了。大门前虽冷落无人,隔着围墙一望,里面厅殿楼阁,也还都酷轩峻,就是后一带花园子里面树木山石,也还都有蓊蔚洇润之气,那里像个衰败之家?”他眼中的贾府是赫赫扬扬传了五代的世家,是他这样一个做官不到一年的穷儒站上云梯也只能仰望的高度,攀不上贾家正主,认识边缘人物也是有机会的。他先是到了甄家,“去岁我在金陵,也曾有人荐我到甄府处馆”,说的被人推荐到甄家,作为当事人叙述有很强的主观性,可以掩盖不想被人知之事,说出想被人知之事;到林家是“相托友力”的结果 ,是借作者之笔写出,是客观描述,是怎样就怎样,没有歪曲,不加遮掩,所以他怎样地进的甄家,不能听他说,可从如何进的林家一事,不难推断如何进的甄家。靠着林如海,贾雨村先攀上了贾家,贾政为他谋了应天府,一上任就碰上了薛蟠的人命案,他“断了此案,急忙作书信二封,与贾政并京营节度使王子腾”,一件事助力将恩人之女香菱推入深渊,但讨好了两个权贵,划算。经此一事,贾雨村成了贾琏的同宗弟兄,王子腾有充分理由和动力推动贾雨村仕途开挂,果然后来又当了大司马,贾家多了一个办事之人,当然多半是坏事。
贾雨村眼中“有作为大本领的”古董商人冷子兴是王夫人陪房周瑞家的姑爷,对贾家熟悉,跟人聊起贾家都带着“我与贾家有关的”的炫耀。确实,他也借力贾家做着或正当或不正当的生意。一次他喝了两杯酒,和人纷争,被人告到衙门里要递解还乡,他媳妇着急,周瑞家的对女儿说:“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忙的如此。小人儿家没经过什么事,就急得你这样了。”“她仗着主子的势利,把这些事也不放在心上,晚间只求求凤姐儿便完了。”摊上官司都如此淡定,可见平时没少扯着贾家这张大旗做虎皮,得的是个人的利益,坏的是贾家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