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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境一线的坚守

时间:2024-09-01    来源:馨文居    作者:冯恩旭  阅读:

  去贺弄的路上

  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在全球肆虐,就像台风过后的一片狼藉,让人怨声载道。6月份以来,缅甸疫情开始变得严重,疫情从仰光一路北上,不断逼近瑞丽,为了防范新冠肺炎疫情境外输入,中缅最大的口岸瑞丽口岸随即封闭。

  9月,杨佐某从瑞丽弄岛偷渡到城里,在瑞丽景成医院核酸检测阳性后,新闻最终炸了锅:“一个偷渡客,封了一座城。”新闻登上了全国热搜,好在疫情没有引发扩散,用有的人的话说,新冠肺炎从缅甸一路来,到了瑞丽就水土不服,已经没有传染性。

  经过9月最严抗疫,电影院陆续开放,我们紧绷的神经终于缓过一口气。可到了11月,不敢置信的是瑞丽再次发现偷渡入境而引发的新冠肺炎病例,我们没法接受这样的事实,绝望地诅咒着:这该死的疫情,何日是个头?病魔无情,尽管有着这样那样的抱怨,可为了守护好家园,我们都得咬着牙坚强地生活着。

  瑞丽边境线长129公里,山林小路纵横交错、河流天然渡口众多,即使瑞丽市的防控措施一再升级,但偷渡者无所不用其极,打洞、钻下水道,防不胜防,他们就像暗夜里的老鼠,随时觊觎着,一有空隙就钻进去。为了守护好人民的生命健康安全,11月,瑞丽市开展“四级书记抓战疫,千名干部守基层”专项行动,每日边境线上值守力量超过4000人,全市一心只为严防死守偷渡者,绝不再发生一例境外输入病例。

  经过分配,我所在的单位分到了芒令村一个叫贺弄渡口的地方。芒令,很多到过瑞丽的人没有听过,但只要提起独树成林景区、瑞丽火车货运站,我相信还是有很多人知道的,至于贺弄,我想就没有几个人知道了。我也是这样的,如果没有发生新冠肺炎境外输入病例,我这辈子都可能到达不了这个叫贺弄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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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瑞丽城出发,沿着去往芒市的老路开到独树成林景区附近的芒令村,右拐进一条村庄的小路,出了村,就到了大瑞铁路芒令货运站,货运站还在建设中,不过轮廓初现,未来,定是一处极热闹的地方。再往前走,也就到了贺弄寨子。听村人讲,以前瑞丽江水大的时候,把贺弄寨子前面的路都淹没了,外边人是难以过来的,如今新建的乡村公路到达每家每户,村民还在村口做起了小吃的生意。他们的地方小吃撒撇,可谓一绝,是个网红打卡地,很多人都会寻着来吃。村长说,未来要在村口建个小吃街,把贺弄做得和独树成林景区一样有名。贺弄的意思就是有鱼塘的寨子。民兵岩比和我讲,贺弄鱼塘很大很美,鱼超级多,是休闲游玩不可多得的一个好去处。我此行的目的是守边,从未去过鱼塘的我,等待着疫情完结,好好去感受一番。

  从贺弄寨子出来,就进入了一片茂密的橡胶林,橡胶林紧靠着农场八队,这些橡胶树是当年知青和村民一起栽种的,如今橡胶树已亭亭如盖,枝繁叶茂,想象着当年知青和村民一起耕作的场景。夜里一盏盏灯在夜雾中的橡胶林亮起,照亮着村民割胶的地方,就像夜空中闪闪发亮的萤火虫;村民和知青互相对歌,欢乐一家亲。那样的日子已随风而逝,知青大都已经回城,可这样的情谊不会因为时间而淡忘,反而益发浓烈。

  出了有着浪漫气息的橡胶林,往一个斜坡开下去,也就到了我守边的地方——贺弄渡口。渡口处于一处较为平坦开阔的小坝子,开阔的瑞丽江缓缓地向着南方流去。贺弄寨子不少的农田就在渡口旁边,每天早晨都可以看到勤劳的傣家人在农田里种香料烟和玉米。渡口对面是缅甸一个叫南板的寨子,寨子隔着渡口有点远,偶尔不时的摩托车在山间之中响起,才会让你想起对面那个隐秘的叫南板的寨子。南板的意思是水边的寨子,和贺弄寨子名意一样,和水有关,也揭示着两个寨子密切的关系。南板和贺弄都是傣族寨子,没有疫情的时刻,两个寨子来往密切,渡口的竹筏争相摆渡着,你家有好吃的送过来,我家有事他来相帮。如今由于疫情,渡口变得平静,两岸的人一时无法见面,不过,都在手机上问候着,期待疫情过后来串门。

  渡口的值守

  我就像一个陌生者,突兀地闯入这个叫贺弄的地方。按照单位安排,每次我要在渡口值守48小时,每六天去一次。初次到渡口,民兵岩石、岩比、岩胆、汉俩等七八个人整齐地围坐在江岸的竹亭上看着我,组长热情地把我介绍给大家,虽然我听不懂他们所说的傣话,不过,从他们纯真的目光中,我知道他们是真心欢迎我这个突然闯入的小家伙。我的守边岁月也随着开始,我知道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将和他们一起生活,一起守边,这将是一段特殊而难忘的日子。

  每天清晨,民兵排长会把大家聚集在一起,正对着国旗站立着,排长用小喇叭播放着国歌,我们跟着歌声整齐地唱着。这样的时刻是庄严肃穆的,时间虽然短暂,可这一刻,我们身在国境线上,守护着我们身后的家园,那种心中的自豪感是无法言说的,我们热爱我们的家园,我们深爱这个伟大的国家。

  在渡口,最重要最核心的工作就是巡逻,巡逻的路线分为两条,往右是一片柚子林,傣族老百姓就把那地方叫成柚子地;往左,穿过一片密林,就到了辣子地,听说以前村民在那种了一片辣子,值守以后,村民又改种了红薯,辣子地又变成了红薯地,或许以后还会变化,不过,不管叫什么,我们始终记得,曾经有一段时光,我们一遍遍地走在这片土地上。

  每天唱完国歌,民兵们就带上防护用品、穿上巡逻衣服,开始兵分两路巡逻,一伙人往柚子地去,一伙人往辣子地去,两条路都是沿着江岸分布的,便于观察江里的情况。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上,满是我们巡逻的足迹。鲁迅说,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得人多了,也就成了路。我想我们的巡逻道就是这样开辟出来的。开始的时候,路确实很难走,可走着走着,在勤劳的民兵们一次次整理下,路面越来越好,不用担心跌入灌木丛中。为了减少偷渡风险,我们又在柚子地路上开设了两个观察哨,起了两个响亮的名字,眼镜蛇和蟒蛇。观察哨建在风景最好的路段,民兵们笑称这是我们的“江景别墅”。每到江水减少的时候,民兵们都会到眼镜蛇地和蟒蛇地值守着,便于随时观察掌握江中情况。

  除了沿着山路巡视外,巡江也是一项重要的工作。每天我们都要坐在汽艇上沿江而下,巡视着江面的情况。巡视去的最远的地方是姐告口岸。近的地方到顿洪,也是一个天然的渡口,另一伙民兵在那驻扎着。汽艇的到来打破了江水的幽静,朵朵浪花飞溅,江水在左右摇摆,一只只鸬鹚、水鸟从江水中飞起,那美丽的飞升是迷人的、优雅的。坐在汽艇上的我们,就如一片落叶在水流上漂去,在江风微醺中,四周的风景是我留恋的,山山唯绿色,处处景不同。鲜艳的五星红旗在迎风招展,那一刻,我为生在中国而自豪。在沿江而下的景色中,有一个像象的岩石深深吸引着我,岩石上是一处佛塔,民兵岩比告诉我,这儿曾经发生过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至于故事的内容,他也忘了,不过村里的老人常常提起。

  在巡江过程中,和各个点的交流也是较多的,也听到了许多新闻。一天,民兵告诉我,夜里4点多,他听到了两个人在江水中的呼救声。当他跑出去的时候,江水太大,早已把溺水者淹没,施救已经来不及,为此,他心痛地说:“瑞丽江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一不小心就会被淹没,这些偷渡者,为何那么不怕死?”

  寒冬腊月是瑞丽江枯水期,江水水位不断下降,淹没在江水中的滩涂不断露出来,看着江面越来越窄,民兵们显得焦虑不已。白天视野开阔,只要增加巡逻就能保障安全。可深夜,由于白雾从瑞丽江中爬出来捣乱,视野可见的氛围小得可怜,因此深夜,才是巡逻的关键所在。巡逻的人员不断增加,我们独坐在寒冬的渡口上,不时派出巡逻队,沿着小道一遍遍巡视着;另一部分民兵们排班整日值守眼镜蛇和蟒蛇地,他们独坐在瑞丽江畔,早已和周围融在一起,比一棵树挺拔,他们飒爽的英姿留在寒风呼啸的江风中,炯炯有神的眼光昼夜不离地盯着江面,一有情况,他们就会发出预警,做出最快的反应。

  在深夜值守的日子里,偶尔巡逻路过的解放军也会来和我们坐坐,一起围坐在火塘旁,露水从他们穿着的夜行衣上不断滴落,消失在泥土中。温暖的火塘烤着香喷喷的红薯、粑粑,也烤热着我们彼此的内心,大家打破寂静,有说有笑,讲讲家乡的故事,说说在德宏的经历。在黑夜中,孤寂被不断打破,一颗心与另一颗心紧紧靠近,从陌生到相识,从相识到故事,友谊的插曲总在渡口上演。

  渡口的景色

  在贺弄渡口生活的日子里,单调吗?无聊吗?所谓境由心生,世间的美好只有走进才会发现,贺弄渡口就是这样一个地方,外人眼中的单调,却是一个有着自然与社会双重美妙的地方。

  在贺弄渡口,随处可见的是芦花。芦花盛开在江岸、江心小岛,在这个绿的世界是多么的醒目,芦花在傣语的发音为“美荑”,多么美丽的名字,我很喜欢这一片片的芦花,它们含蓄而谦卑,优雅而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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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瑞丽江上的白雾悄无声息地褪去,消失了一夜的芦花苏醒了过来,在江风中摇曳生姿,早起的民兵离开久坐的炭火盆,飞快地来到芦花旁,解开系着的绳索,看地笼里满满的收获,昨夜江水甚大,满是一条条跳跃的小白鱼和小龙虾。

  在渡口,可以随时看到的是江心岛,江心岛上长满了芦苇,那是一片纯洁之地,很少有人驻足,岛上栖息着野鸭、鸬鹚、翠鸟、伯劳等水鸟,它们排成一字立在芦花滩上,优雅地欢唱着。巡江开始,汽艇打破江水的寂静,也让这些鸟儿疾飞,从草丛到天空,留下优美的身影。

  在江岸的生活中,没有网是遇到最大的问题。在城市手机片刻不离的我,就好像少了一个亲密的战友,显得是那么恐慌和不安,民兵说:以前家里没“外甩”,媳妇在家乖又乖,自从有了“外甩”,媳妇整日不管他。为了打发这难熬的时光,我沿着羊肠小道一遍遍巡视着江岸,走啊走,每当心烦意乱之时,就望望江岸的芦花,心情顿时舒畅了许多,芦花似乎代替了手机,成了我生活中的好朋友,我一遍遍深情地凝望,心里吟诵着赞美芦花最美的诗句:“秋里含霜不觉冷,飞入芦花看不见。”

  江上白汀生芦花,随风摇曳至天明。夜色很快笼罩了贺弄渡口,在一轮圆月的幽光下,巡边归来的民兵们聚在火炭盆旁,我茕茕孑立,在一棵老树下畅想,不是我鹤立鸡群,而是在这不远不近的距离中,他们的温暖感染着我,我不时望望江岸的芦花,感受江水如练、山野清幽。

  江岸生白雾,寒风凝秋露。如果说初夜的渡口是温馨而愉悦的,那深夜的渡口就是另一番感受。每次深夜站在渡口凝望,瑞丽江在雾的攀升中,显得缥缈极了,不时一声鸬鹚的叫声打破深夜的寂静,一束强光打在瑞丽江水上,成群的鱼儿在光影中跳跃飞舞,无拘无束。雾飘了起来,带着瑞丽江浓浓的水汽,水汽在绿叶中跳跃,变成露水,滴落在铁板房上,叮叮当当,就像珍珠滑玉盘,初次来此的我,以为屋外下雨了,却不知这是秋露。想起某个诗人吟哦的一首诗,“清晨,那河面上的露珠,是昨夜情人留下的眼泪。”可见,贺弄渡口的露珠是多么地多啊!可以用聂胜琼的“枕前泪共阶前雨,隔个窗儿滴到明”。不过这雨不是雨,是秋露。

  进入12月,瑞丽江岸架起了密密麻麻的太阳能灯,经过白天太阳的温情辐照,夜里,它们都亮了起来,江岸就像一条玉带,高高低低,分外美丽。我喜欢看深夜里的灯光,漫漫寒夜,给人一种温暖安心的感觉。

  渡口的生活

  在渡口的日子里,除了正常的值守外,每天午饭时刻,闲着的民兵都会生火做饭,改善一下伙食,做的食材多是江中的小鱼,偶尔煮点汤菜。每次吃到香喷喷的小鱼,我对他们的手艺赞不绝口,民兵说:“我们寨子的男人个个都是厨师。”如果去到别处,别人这么说,我不会信,可他们说的,我信。

  为了长久的生活,我和民兵们在渡口旁一处荒地开垦出一片菜园,种上了豌豆、蒜苗、青菜等各类种子,过了不久,豌豆尖、萝卜菜已经绿油油地长出来了。中午,我们会煮一点豌豆尖,在渡口,肉是不难吃到的,最难吃到的其实是蔬菜,因此,吃到豌豆尖的我们大呼过瘾,就想着多种点,吃到更多的青菜。我想未来如果有可能,或许民兵还会养上猪、小鸡,如果是那样子,那渡口俨然成了一个温馨的家。尽管我们来自不同的地方,只要走进渡口,也就回到了家。

  吃完饭,排长岩石总是乐呵呵地约着我和景颇族男孩阿靠去鱼塘喂鱼,排长家的鱼塘就在渡口不远处,有着密密麻麻的鱼儿,每次去,正好是鱼儿晒太阳的时间,尽显露出水面,似乎在说:来抓我啊!排长把剩菜投放下去,鱼儿再也矜持不住,争相来吃食,我和阿靠拿着渔网立在岸边,静静地等待着,就像一座立在水塘边的雕塑,突然,阿靠猛地拿网往水里捞去,一次次扑空,一次次尝试,我们乐此不疲地捕捞着。

  渡口是一个生物多样性的地方,据民兵同志说,柚子地有两条大蟒蛇,辣子地有只大野猪,一向胆大的我,心里总有种担忧,怕哪天狭路相逢。有一次在去辣子地巡逻的路上,民兵兴奋地说,昨天有只野猪冲了出去,跑到缅甸去了。我庆幸自己没碰见野猪,不过有一次遇见一只麂子,我看着这只灵动跳跃的生物,心中对这个地方充满了赞美。

  渡口的每一天是平淡的,却又充满了生活的乐趣。我喜欢看民兵微笑着的样子,喜欢渡口白天与黑夜轮换时变样的景色。在动与静、明与暗中,渡口时光的我,如一个诗人,在尽情吟哦高歌。

边境 坚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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