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漫一个人走得很慢,等她走到礼堂门口的时候,邢朋的讲座刚刚结束。她走入礼堂,看到邢朋被一群学生围住,他们拿着他的书在找他签名。陶漫在外面等,邢朋看到了她,招手让她过来。他好亲切,在那么多同学面前完全不掩饰他们的熟络,问她来找他做什么,那语气就像她是特意在这里给他惊喜一样。
陶漫老实地回答:“沈老师要我来送一本书。”
邢朋接过书:“我上个月找他要的,他居然拖了这么久才给我。谢谢你啦,是不是还没吃晚饭?我带你去吃饭。”
邢朋带陶漫上车,对开车的司机说这是他的小朋友。小朋友,这个用词好微妙,好像介于学生和女朋友中间。邢朋是故意这么说的,他对语言驾轻就熟。
他们还是去的餐厅包间,和很多男男女女在一起,好像很多人都是邢朋这个文学圈子里的朋友,只有陶漫一个人不看书。她局促又紧张,和邢朋说了几次想走。邢朋不准她走,主动换了话题:“我们来聊些别的吧。这些书也没什么可聊的,都是我们这些人自得其乐而已。”
吃过饭后他拉住陶漫,让她不要走。他贴她贴得很近,说:“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就是因为你不看书,尤其你不看我的书。那些女孩总是想和我聊我书里的东西,她们根本就不懂,还硬要讲。但是你不一样。”
陶漫闻到他身上的香水味,淡淡的木质香,很好闻,和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消失了的父亲身上的味道不一样,和乔昊远身上的也不一样。她知道邢朋喜欢她,也知道那不是那种两个人之间互相欣赏的喜欢。他对她的喜欢是那种居高临下的喜欢,她是他的猎物,是战利品,反正就是类似于这样的喜欢。陶漫觉得,附在她身上的陶婕在这种喜欢下变成了一个工具,她产生一种复仇的快感。
邢朋看了看时间:“我今天晚上还有事。周末好了,周末你要留时间给我,我来接你。”
她回学校去找沈教授,告诉他那本书已经交给了邢朋。从教学楼出来的时候竟然又遇到石澄染,看到她穿一身体育课时才会穿的运动服,就想到今天好像是体育补考的时间。石澄染主动和她打招呼,问她来这里做什么。陶漫不想和她说话,是她自己找打,为什么还要连累到她。
“你是去找沈教授。”石澄染说了一个陈述句。
“不关你的事。”陶漫说。
“你这样的好学生,是不是为了保研什么都能做?”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因为我很好奇,你们这些好学生,是不是觉得升学找工作是最重要的事?”
“那你呢?”陶漫反问,“对你来说,抢别人男朋友就是最重要的事?”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不由自主地颤抖,这不是她习惯的声音,不是她习惯的语言,但她就是想学着讲。她看到石澄染突兀地笑了,是那种很夸张的笑法。陶漫的脸红到耳根:“笑什么?”
“你陪我去补考吧。”石澄染说,“很快的,只是去做一套广播体操而已。”
5
体育教室里只有几个同样是来补考的学生,陶漫跟着石澄染进去,坐在堆在窗下的椅子上看她。
石澄染脱掉外套,她里面只穿了一件短吊带,露出细白的手臂和腰肢。陶漫有些发愣,她母亲从来不允许她这样穿衣服,说只有坏女孩才这样穿,坏女孩只会招惹上坏人缠着她们。但从来没穿过吊带的陶漫也一样被坏人选中了。
这个时候石澄染已经结束她的补考,却还是没穿上外套。陶漫于是看到她右手臂内侧有一个小小的猫咪文身。石澄染翻过手臂给她看:“是我捡的流浪猫。”
“它去世了?”陶漫下意识地问。
“谁去世了!”石澄染觉得不可思议,“你的想法还真奇怪啊。活着的猫就不能纹在身上了?”
“你的想法才奇怪呢。”陶漫反唇相讥。
“我的想法怎么奇怪了?”
“活着的……”陶漫说了一半,不知道怎么说下去。没人说过活着的动物就不能当文身的图案。
“那把你的名字纹在左边吧。”石澄染指了指自己的左手臂,“但你的名字缩写听起来……”听起来很像在骂人,她没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