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先前没有看到陶漫,看到也没有认出她。可就在她们要擦肩而过的时候,陶漫突然认出了她的脸,她就是乔昊远在体育馆更衣室里抱着的女孩。她还看到那女孩的左脸和眼睛都肿了起来,鼻子和嘴角像是在流血。她叫住女孩:“你怎么了?”
她把女孩带回宿舍,打湿一条毛巾为她冰敷。女孩安静地说谢谢,沉默片刻后问:“你记得我吗?”
“我记得。”女孩说,“你是陶漫。物理系大三。乔昊远的女朋友。”
“前女友。”陶漫说,“乔昊远的女朋友不是你吗?”
“不是。”
“你叫什么名字?”
“石澄染。”
石澄染。陶漫在心里默默重复一遍,很像花的名字。
“你的脸怎么变成这样了?”她问。
“被你们物理系的三个女同学打的。”女孩自嘲地摸了一下嘴角,“说不定是在替你报仇呢。”
“到底为什么打你?”
“因为她们崇拜和喜欢沈教授,她们看到我从他办公室里出来。”
陶漫不说话,不知道石澄染的话里有几分真。她知道沈教授很受欢迎,不到四十岁就已经是教授,人温和又风趣,和那些会在教室里抽烟的大叔教授们完全不同。
“你去找沈教授做什么?”陶漫问。
石澄染不回答。
“你也喜欢沈教授吗?”陶漫听到自己的声音,是那种她自己非常陌生的,冷淡甚至于冷酷的声音,“你是不是天生要抢别人喜欢的人?”
这么说完,陶漫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畅快。在她长大成人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当面对人恶语相向。她被要求懂事和忍耐,否则便是要让母亲失望。不过石澄染的情况不同——陶漫想,她是个不受欢迎的人,是个恶劣的人,她早就该为她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4
陶漫去上课的时候,只觉得班里的同学看她的目光有些微妙。她觉得奇怪,问她的室友怎么回事。室友环视四周,笑道:“你真的做了吗?”
“做了什么?”她不理解。
“现在大家都在传,是你把那个第三者收拾了一顿。真的是你做的?连我们都不知道。”室友的语气里有钦佩和赞许,“看不出来啊,漫漫。你有你的一套,闷声做大事!”
陶漫没回答,没回答的意思是不否认。她的心跳得很快,她从来没做过一件叛逆的事,此刻突然因为落在头上的罪名而兴奋起来。默认下来也无所谓吧,她想,反正那天她也是真的在场。
她感觉自己因为这件事变得不一样了,她在食堂遇到乔昊远,之前她一直回避他,这一次她直视着他走过去,让他不得已退开给她让路。身后三名室友跟着她狐假虎威,走之前还要撞渣男一下,再瞪他一眼。
晚上乔昊远给陶漫发消息,问她为什么要这样。陶漫看着手机,一时间不清楚乔昊远指的是什么,是她今天为什么向他示威,还是为什么要对石澄染实施暴力。她想了很长时间,回复他说:“是你逼的。”但事实好像也不是这么一回事。她撒谎了,但这不是她第一次撒谎,所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过了一个周末后,陶漫被沈教授叫去办公室,一贯笑容和蔼的教授板起脸来,问陶漫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陶漫马上明白教授说的是什么,还是石澄染那件事。她害怕了,第一次在这件事上说实话:“老师,不是我做的。我没有做。”可是实话说得太晚,已经没人相信她了。沈教授叹了口气,说:“你的班主任已经知道了,昨天说要给你的家长打电话。”陶漫听到这些,更加害怕:“老师,我真的没有做过。”沈教授还是不相信:“你一直是个好孩子,怎么能做这样的事呢。你知不知道,这会影响你保研的。”陶漫几乎要哭出来:“我真的没有。”
沈教授最后被陶漫的眼泪说服,让陶漫在他旁边坐下,说:“要是这样的话,那老师相信你。我也会帮你向其他老师和同学说清楚,好不好?但是今天我叫你来,是有其他事找你。”
沈教授交给陶漫一本书,让她转交给邢朋。
邢朋就在隔壁大学的礼堂开讲座,两所学校之间只隔一条马路,只是从大门到礼堂的路很长,要走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