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遍地伤花

时间:2024-07-28    来源:www.xinwenju.com    作者:李德南  阅读:

  周克又开始失眠了。

  还不到九点钟,周克就躺在了床上。那时候他的头发还没有完全干,为了不把枕套弄湿,他将双手垫在了脑袋下面,然后开始凝视墙上的一幅画。画上的少女抱着一只陶瓷瓶子,身体很健康地裸露着。这是一幅名画的复制品或仿制品,挂在墙上已有两年。周克一直不知道画的名字,因为想象水瓶里装的是水,他暗自把画命名为抱水瓶的少女。

  客厅里不时传来令周克头晕的打斗声与说话声。随着轻微的一声“啪”,电视机给关上了,陈碧玉走进了卧室,披散着的头发如柔软的水草,覆盖了周克的整张脸。他顺从地闭上眼睛,由一种黑暗进入另一种黑暗。周克觉得自己正置身于黑暗的深渊,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的身体依然在不断地往下沉。这种下沉,带有一种危险的快意。

  周克睁开眼,正想和陈碧玉换个位置,她却单方面地停止了接吻。她伸出食指,贴着自己的嘴唇嘘了一声,然后把手指按在周克的嘴唇上。这个手势,包含着两个意思:以示安静;以示一切结束。周克轻轻地咬住她的手指,觉得拍打着身体之岸的潮水正在无望地退下去。过了片刻,他的牙齿松开了,陈碧玉把手抽回来,摸了摸自己已经隆起的小腹,紧挨着周克躺下。

  临睡前,周克去拉窗帘。那时天上还有月亮,沾满了尘土,灰头灰脸的,像是几个月没有洗澡。现在天空突然下起了雨,雨“叮,叮叮,叮叮叮”地落在不远处的一间铁皮屋子上,仿佛有一个失恋的少女在百无聊赖中用勺子敲打着玻璃杯。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沙沙沙”。周克枕着手,凝神听,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抽出一只手,摸出枕头下的手机,一看才发现已经过了十二点。

  周克失眠了,陈碧玉却睡得异常安稳。他想翻个身,又担心会吵醒陈碧玉。那么,是翻身,还是不翻身?这是周克的问题。比起“活着,还是死去”,这个问题看似微乎其微,却足让周克无法入睡。失眠了又只能独自面对漫漫长夜,这并不比经受死亡要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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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克决定南下广东,到这个城市来定居,是在两年前。

  他现在住着的房子,是外祖母留给他的。在周克母亲出世后不久,周克的外祖父就去世了,他母亲是外祖父与外祖母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唯一的一个。她后来也恋爱了,离开这个生活多年的城市,远嫁湖北。她和周克父亲相处得不错,算得上恩爱,可惜周克来到世上还不到一个小时,她就去世了。一个出世,另一个死亡,同样的事竟然接连发生在两代人身上,很难解释,只好认为是命。也是因为这,周克外祖母后来一直没有再婚,她在去世前就立了遗嘱,要把身后的房子还有一小笔存款都留给周克。那时周克刚大学毕业,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内心充满彷徨,正好趁此机会南下。

  周克搭乘火车从湖北到达广州,然后转汽车继续前行。坐在他身旁的是一个年纪在十七岁左右的女孩,十七岁,这可是一个女孩一生中最好的年纪。女孩刚上车,周克就注意到她了。她身着粉红色的短裙,外加一双大头鞋,鞋面上绣着一只大大的唐老鸭。那是一双童鞋模样的鞋子,穿在女孩的脚上,显得很不相衬。她不再是孩子,而是出落成少女了,异常饱满的身体使得她看上去像一棵生机勃勃的树。从侧面看,她脸部的轮廓非常漂亮,高挺的鼻子线条流畅,尤其好看。

  一路上,周克常常佯装在看窗外的风景,以便让双眼可以不时落在女孩身上。行至中途,女孩起来去了一趟洗手间。周克不再觉得她像树,而是像一只生活在热带雨林里的兽。周克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她的脸。脸部的皮肤娇嫩,还过分的白,甚至能看清那细细的血管。那是一张孩子的脸,搭架在一个如此成熟的躯体上,同样显得很不相衬。

  不知道是女孩还是“不相衬”这个词,唤醒了周克的很多记忆,让周克想起他母亲,还有他的继母与父亲,想起他多年来的生活。一同醒来的,还有一个词:错位。因为周克一直生活在错位当中。比如说,周克从小就渴望能有一个完美的家庭,他母亲却在他出世不到一个小时就去世了。母亲去世后,周克跟着父亲生活。身处单亲家庭的他从小就渴望能有一个母亲,哪怕是一个继母。一个家庭,如果缺少了一位母亲,无疑是徒有其形。然而,直到周克过了十岁的生日,他先前所冀望的继母才在他的生活中若隐若现,继而水落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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