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今年6月20日衢江发大水,江水滔滔。江水翻过堤坝,把衢江中的鹅卵石送到土路上面。鹅卵石,洁白、浑圆、坚硬,阳光照在上面白花花的,一片耀眼。人或车子走在上面能听到鹅卵石与鹅卵石磨擦发出的声响,石头与石头碰撞的声响,脆脆的,坚硬的声响。电瓶车骑在上面,轮子会打滑,会左右飘忽,不小心就会摔倒,我看见好几个人连人带车结结实实摔倒在路面上。
洪水过后,路边的构树上,草木上,还留着洪水冲来的垃圾,白色的、红色的、黑色的、绿色的、黄色的塑料袋像五彩旗,在树枝上迎风飘扬,大樟树的树干还留着洪水淹过后的痕迹,深深的痕迹。洪水前生机勃勃,长势良好的南瓜、冬瓜、丝瓜、黄瓜、青豆、辣椒,还有亲手搭建的篱笆、栅栏、小木屋随洪水一去不复返了,只能留在记忆中了。
好在一切可以重新再来,重新种下的豇豆、萝卜、丝瓜、黄瓜、青豆,顶着烈日不屈不挠,顽强地生长着,大地上又是一片希望与生机。
时序进入7月,昨天7月17日,气温37℃。4点快5点的时候,太阳躲进了云层,天有点阴了下来。到黄昏时起了风,风很大,游泳时坐在江边的台阶上休息时,风把江堤坝上樟树的老叶卷起,在空中盘旋,像无数只蝴蝶在空中起舞,最后纷纷扬扬坠入衢江中,随波逐流。
昨夜风更大,继而下起了暴雨。房间外空调外机的声音和雨声混合成了一片。渐渐地,雨声大过空调声,雨声淹没了一切,整个世界仿佛都淹没在雨声中。好久没下雨了,下这么大的雨,这下好了,我的菜菜有救了,我也在雨声中睡去。
今日清晨,雨停,气温骤降,26℃,忽然觉得很凉爽,起床后,立即骑电瓶车去了严家淤。路上感觉空气湿湿的,迎面吹来的风也是凉凉的。堤坝上,上个月被洪水吹倒朝同一个方向皈依的草木,似乎也一起抬起了头,显得精神起来。大樟树下落满昨夜掉下的树枝与落叶,菜地里的豇豆、丝瓜、萝卜、花生果然精神了许多。衢江对岸的礼贤社区,工人们一早就在干活,“嗞嗞——嗞”的电焊声、切割声,“嘭嘭——嘭”“当当——当”的敲打声,还有金属掉在地上沉闷的声响一起沿着江面飘过来。世界又开始了一天的热闹与喧嚣。
每天的日子就这样,挖地、种菜、浇菜之后,再去游泳。这样的日子日复一日,一直往前走。
等到一些菜可以采摘的时候,我和老陈已混得很熟了。老陈是个有水平的人,退休前是某局的一个处长。老陈常有惊人之语,比如说到主持人某某某、某某事件,说到某些所谓的领导色厉内荏,转眼却奉承拍马,见风使舵,察颜观色。说主持人舞台上的光鲜,说某些官员的所谓官样,不是你有多厉害,是平台给了你机会,离开了平台,离开了位子,没了平台,没了位子,你或许啥也不是。
还说到如今某些电视台的娱乐至死,老陈也深为担忧,口气忿忿不平!
有时候,游泳去得晚了。一直游到华灯初上,城市的灯火,衢江大桥上的霓虹灯投射到衢江上,江面五光十色,灯火阑珊,灯火闪烁,恍恍惚惚,仿佛另一个世界——和现实不一样的世界。
十二
去往严家淤码头的衢江边有一条苍耳簇拥的小路,小路两边的苍耳长得郁郁葱葱,枝繁叶茂,左边的往右边挤,右边的往左边挤,小路似乎被苍耳挤小了,瘦了,窄了,失去了原有的模样。
苍耳在古时候曾作为野菜,穷苦人家在年岁歉收或饥荒时会去原野上采苍耳嫩苗食用。《诗经》中有“采采卷耳,不盈顷筐”之句。苍耳是一年生草本植物,高可达90厘米。根纺锤状,茎下部圆柱形,上部有纵沟,叶片三角状卵形或心形,近全缘,边缘有不规则的粗锯齿,上面绿色,下面苍白色,被糙伏毛。瘦果倒卵形。苍耳7至8月开花,9至10月结果,苍耳果具有祛风散热、解毒杀虫、通鼻窍的药用功效。
我小时候玩耍,喜欢把苍耳果放到小伙伴的头发上,用手一搓,苍耳果黏在头发上,一时半晌弄不下来,头皮常常被扯得生痛。
严家淤这条苍耳簇拥的小路上,我每天走,每天走在严家淤衢江边这条苍耳簇拥的小路上,想起宋代张耒《海州道中二首》中“秋野苍苍秋日黄,黄蒿满田苍耳长”的诗句。在这个秋风吹拂,衢江逸远的季节,感觉别有一番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