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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教师

时间:2025-02-01    来源:馨文居    作者:王 选  阅读:

  我边上班,边等着分配。

  就在分配消息出来的上午,亲戚还说,你放心,说好了,就是郊区。可当我下午领到分配单时,傻眼了——秦岭乡。我霎时就懵了,不是事情说好的吗?不是郊区吗?为什么是秦岭?为什么不是别的乡镇?我旁边,同宿舍的舍友攥着分配单,浑身发抖,正在打电话咒骂那个给他办事的人,因为这几年,为了帮他搞份工作,那人已拿走了他家四五万元,这次分配,那人信誓旦旦说,事已办妥,一定分到郊区。结果,我的小伙伴和我一样糟糕,分到了另外一个偏远乡镇。

  我们两个走在春寒料峭的街道,欲哭无泪,无能为力,如丧家之犬,看着狗屁一样黄的太阳,把万物涂抹得肮脏不堪。我们对未来的恐惧像一条河流,已经卷来,我们已被淹没了。我们这群农村出生的孩子,有些事,命中注定,我们曾挣扎过一阵,试图改变前程,但无济于事,结局还是回到那莽莽大山之中。我们走了许久,有些乏了,有气无力坐在马路边,诅咒着那些人,以泄私愤。

  最后,我们一致认为,这是命吧。于是,从那时起,我们就认领了各自的命运,就像从某只手中接过了属于自己的未知的包袱。

  二

  我是在四月回到秦岭小镇的。

  四月,秦岭最好的季节,万物脱胎换骨完毕,焕发生机。我背着包,提着用退回的三千元押金(刚入职记者时,按单位规定,要交押金,我们自然没有这笔钱,单位就在工资里每月扣除)购买的笔记本电脑,坐上了前往秦岭的班车。躺在满是油渍的靠背上,在能颠出心肺、颠烂屁股的公路上,思绪万千。我从一个体制外的城市记者变成了一名体制内的乡村教师,这真的是我想要的吗?我想了很多,喜忧参半,喜的是挤进了体制内。用同事的话说,在体制内哪怕做一条狗也好,至少不用担惊受怕每月被绩效考核。当老师,虽不是金饭碗,但至少有一只饭碗了,哪怕是铁的铝的塑料的甚至纸的。忧的是从城里回到了乡下,老家人常说“宁做城里的狗,不做乡下的有”。故乡的人,都在设法离开这片土地,挤进城市,而我却在逆行。以后,我将在这穷乡僻壤里像一株蒿草一样推天度日了,直到最后,在寂寂无声中被苍老收割,被黄土掩埋。至于别的,我还想了什么,我都忘了。我只记得那条归去的路上,两侧长满高大梧桐,梧桐开着淡紫色花,像一串串喇叭,吹着绵长的春风,为我送行。梧桐后面,是雪白的梨花、樱花、杏花,还有黄到流蜜的油菜。粉红的桃花谢了,落英遍地。远山上,绿柳飘荡,洋槐吐叶。川道里,地膜泛着白光,横横竖竖。

  大地把最灿烂多情的色彩全盘托出。大地不知道在这色彩缤纷里,一个青年的万千思绪,并不比它逊色多少。

  我就在这样一个季节回到了秦岭。

  小镇依然。黄牛套着犁具,被牵着去种洋芋。黄牛拉着稀里哗啦的粪,在水泥路面上开出了一溜黑黄的花。三条腿的野狗在街道上一瘸一拐走着,寻觅食物。路边的土坯房刷了白灰,用以遮羞,但依旧掩不住院内的衰败。正午的阳光泼在小镇上,像刷着一层亮漆。

  小镇依然,还是我回家时经过的模样。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横在两山一沟中间。一千七百米的海拔,让这里的植物比川里晚了半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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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镇不知道一个人回来了。回来与否,似乎与它无关。它活在年复一年的疲惫当中,哪有心思去过问我呢。

  我走进秦岭中心小学的校门时,是正午,学生已放学,回家吃饭去了,只有乒乓球案上,团着几堆学生,摔画片玩。我认识的一个老师接待了我,放下行李,寒暄了一阵,然后去镇子上吃饭。臊子面,没有臊子,一碗六块,很扎实。

  下午,我见了校长,把干部派遣表啥的,交给了他,他没说什么。当我走出办公室时,男教师们站在二楼护栏边,齐刷刷瞅着校门口,原来同时新分配来的一名女教师也来报到了。学校的男教师总是对新来的女教师充满好感,因为学校光棍不少。但遗憾的是,紧随其后的是女教师的男朋友,扛着一堆被褥。男教师绿着眼珠,唉声叹气,怨声载道,颇为失落,陆续回了办公室。

  我们同时分配进来的有三个人,我,刚才那女的,还有一个男的。女的,学校给分了一间宿舍。男的,本就是镇子上人,回家去住。唯独我,没有宿舍。因为校长说,学校住满了,让我自己想想办法。我给父亲打了电话。几番联络,最后联系到镇子上一个亲戚,他们两口子都进城打工了,长年在外,孩子也在城里念书,大门长期锁着,让我去住,顺便给他们看门。在那个亲戚家,我念初三时,曾吃过半学期饭。

秦岭 普通师范生 小镇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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