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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教师

时间:2025-02-01    来源:馨文居    作者:王 选  阅读:

  吃罢饭,我就回住处。四五月,天气好,抱出被褥,搭在铁丝上晒。晒好被褥,上炕睡觉。

  下午两点起来,把被褥抱进屋,怕晒得太久,晚上放学收时,会受潮。刚晒过的被褥,温腾腾、虚哄哄,一股棉花混合着阳光的味道,香极了。

  下午,上课,老样子。

  五点多,放学。灶上吃饭,吃毕,回院子。有时会在其他老师宿舍待一阵,谝一阵。我基本不说什么,听他们说。男老师,说的最多的,还是昨晚上挖坑或者打麻将的事,谁赢了二十,谁输了三十,能说半天。女老师,说班上的学生,谁又打了谁,谁又没写作业。学校是个小圈子,没啥新鲜事,一个话题,能说半天。月亮挂在西山树梢上,星辰起,炊烟落,我又回到了院子。

  在院子,我一个人,没人说话。我像一个闲人,在浓密的暮色里,把院中的这株草看看,把那株草瞅瞅。最后,拔一根,塞进牙缝,嚼着,嚼出了青草的液汁,一股酸涩,弥漫开来。有时,我就给那些草量身高,用一根竹棍,测量它们一两天能长多高。有时,跟那些草说话,逗它们玩,起名字,唱歌听。有时想,我是不是傻了,或者疯了。但人总得要说话啊,总得干点事啊。当我闭上嘴,那些语言的舌头就伸出来,顶破了我的嘴皮。当我闭上嘴,我就觉得孤独像铲子,在身体里挖洞,似乎要钻出来。

  夜黑透了,一只黑猫翻墙进来,叫一声,消失在了老土房后面。夜空是一只粗瓷大碗,倒扣过来。村庄渐渐陷入巨大的寂静,村庄的耳朵,挂在草尖上。我也该回屋了。一个人守着一座院子,也守着无所事事的长夜,时间是漫长的,悬挂着,像一根棉线,摸不到头。我窝在炕上,翻书,或者看电影。把从朋友处借来的上百张碟片都看完了,最后看得电脑像牛一样哞叫。

  十一点,锁好门,该睡了。

  一天,就这么开始,又这么结束。如同一只手,翻过来,手心,翻过去,手背,又翻过来,手心……

  四

  我在学校待了三个月,就放暑假了。这三个月,我一直当替补。

  八月底,秋季开学。学校给我安排了班主任,四年级二班。同时,带两个班语文,还有一些副课。一周下来,差不多二十节课。

  我已想不起我第一次走进那间教室时的情景了。我只记得,我站在讲台上,四年级的学生,十岁左右的孩子,睁着新鲜的、明亮的眼睛看着我——一个清瘦、戴着眼镜的人,一名新教师,成了他们班主任。从那时起,我第一次意识到,我成了一名人民教师,站在了七尺讲台上,我的一生将在粉笔和书本之间度过,我不知道是高兴还是悲观,或许无喜无忧吧,没有可感恩的,也没有可抱怨的。就这样干吧,干成那些老教师的模样。我介绍了我自己,让学生推荐了班干部,然后交代了一些班级注意事项。

  在我班上,有四十多个学生,男女差不多各占一半,男生略多两三人。

  每天早晨,到校第一件事,就是跟自习。我在教室来回巡视着,看他们背诵课文。然后是语文课。我的教室,正好是学校多功能视频室,配有电脑、投影仪。有些课,我直接就利用起了这些“资源”。我是怀有私心的,给一班的学生看得少,怕他们考试超过我们。有些课,我专门找了视频,让学生看。比如《观潮》那篇课文,我上学时,也有,但作为一个只见过高山黄土的西北孩子,连个大海都没见过,更别说钱塘江的大潮了。那时,老师讲得迷迷糊糊,他也没见过,讲不出个所以然,我们听得也迷迷糊糊,没听懂个所以然。误以为钱塘潮就是发暴雨后,我们村涝坝里的水哗啦啦往外溢。老师说钱塘潮很壮观,我们觉得我们村涝坝溢了就已经很壮观了。老师说比那还壮观。我们摸着小蒜头,实在想不出世界上还有什么更壮观。还有爬山虎的脚,我们村没有爬山虎,一开始我一直以为爬山虎是一只绿色的老虎,可能爱爬山吧。后来才知道是一种像葡萄一样的植物。可爬山虎的脚是啥样的,又咋爬山的,挤破我那小蒜头也想不来,只能理解成老虎的爪爪,一步一步抓住墙壁,往上爬。

  有电脑,就方便多了,再也不用费尽口舌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要网上一搜,钱塘江大潮的视频很多,点一个,学生一看,多壮观雄伟,多气势磅礴,什么海天一线、万马奔腾,一目了然。再搜,爬山虎生长的动画,很细致地展现了爬山虎的脚是如何爬墙的,直截了当。真是嘴说千遍,不如眼看一遍,通过视频,孩子们很容易就理解了课文。

秦岭 普通师范生 小镇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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