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按照规矩喝了一会儿,吉飒飒的骄傲和兴奋逐渐消失了。她略带忧伤地说,这个画馆哪儿都好,就是可惜开在了商场里。如果是那种可以自己决定关门时间的门面房,我就可以住在画馆里了,我就是可以靠自己的本事有房子住的人了,我就不用去住你的小公寓了。
唐大尧见不得她的忧伤,忙不迭地说,你怎么会这么想?公寓空着也是空着。
可是我怕你有用啊!我怕你非要买这个小公寓,是有什么特殊用途。
唐大尧擦了擦嘴角的汤汁,不解地问道,我能有什么特殊用途?
吉飒飒说就是那个金屋藏娇呀、偷情约会呀什么的。
唐大尧闷闷地说,扯淡,又低头继续吃。
吉飒飒不依不饶,那你为什么非要买这个公寓呀?为什么呀?为什么呀?
唐大尧想了想说,我以前看过一个电影,有一个老头儿孤独地躺在阁楼里的一张摇椅上,夕阳透过玻璃窗,给他镀了一个金边儿,就像塑了一座金身。我觉得挺美。说完带着几分羞涩,孩子气地笑了。
吉飒飒兴奋地说,行啊,姐夫,没想到你还惦记着给自己镀金边儿呢。
唐大尧慌忙说,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我就是觉得那个画面很美。说完又像是要急急转开话题,问道,你想不想给自己镀金边儿?
吉飒飒想了想,说,我不想了,姐夫,我已经不想镀金边儿这种事了,我从家里出事以后已经不想这些了。没等唐大尧开口,又颇为沧桑地说,打那以后我的人生只要不憋屈着只想把那黑边儿抹掉就不错了。说到这儿,又叹了口气,笑着自言自语,对,不能因为那件事就憋屈着不敢抬头,不敢做事,也不能不敢谈恋爱。
唐大尧被她的沧桑震住了,过了半晌,才想明白此刻自己应该说些安慰的话。可是说什么呢?在他琢磨的当口,吉飒飒已经恢复了欢快的神情,霸道地对他说,姐夫,你可别想着安慰我,安慰就是轻视,是最大的轻视。
唐大尧说安慰怎么就是轻视了?安慰就是安慰啊。
吉飒飒说,当谁想安慰你的时候,其实心里就是觉着你有点儿不行了,有点儿扛不住了,嗯,或者说觉得你活得有点儿费劲。这不是轻视,是什么?
唐大尧想了想,认真地表示了赞同,嗯,也是,看来还真不能随便安慰谁,喝吧!
吉飒飒说,是吧,更不能随便接受谁的安慰,干杯!
这个周六的晚上,站在画馆接待台旁的唐大尧,因为回想起了吉飒飒接手画馆那天的那顿酒和那些话,心里的一些想法就愈发清晰了。他原本是想下课后找吉飒飒商量的,现在好像不用再商量了,他知道该怎么做了。
所以当吉飒飒终于忙完转过身,发现一直站在一旁默默看着她的姐夫时还没来得及开口,唐大尧就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了吉飒飒。
微信已经翻到了他和徐晓凌对话的界面,你看一下,嗯,徐晓凌回来了。
吉飒飒觉得这话哪里有点儿不对,想了一下明白了,在这之前,唐大尧跟她提起徐晓凌的时候,从来都是说你姐,从来都没有直呼其名过。
吉飒飒迅速扫了下二人的微信聊天内容,立刻发现了更大的问题,她认为徐晓凌应该已经怀疑上她了,这可怎么办?
周六整个白天,她虽然看起来是在紧张忙碌的工作中,中间还跟唐大尧回家取了趟东西,但其实她的脑子里一直在盘算着一件事,她在想唐大尧的医疗费问题。
治是一定要治,无论怎么样都要治,要治到最后一刻。无论怎么样,都要想办法让唐大尧活下去。可是治是需要花钱的,要花很多很多的钱。而她和唐大尧都没有钱,三个人中真正有钱的只有徐晓凌。而且除了徐晓凌,她和唐大尧也不再可能求助到别的有钱人。
如果他俩不离婚,徐晓凌应该是能拿钱的。你想啊,她为了树立爱心形象,还特意养了条狗呢。总不可能真的人不如狗吧。她盘算着,即使徐晓凌不愿意真金白银地掏钱为唐大尧治病,只要二人没离婚,唐大尧就可以一直住在他和徐晓凌的家里。然后把他自己买的这套小公寓卖掉,看病保命。至于她自己没了小公寓住在哪儿,她还真没时间考虑。反正总归是有办法的,反正眼下所有的事都没有唐大尧治病这件事更重要。
可如果徐晓凌怀疑自己的丈夫和自己的妹妹在她眼皮底下暗通款曲,这事就麻烦了。别说徐晓凌,换了谁肯定也得恨死这两个人。吉飒飒觉得她恨自己倒没什么,关键是她不能恨唐大尧啊。她要是真的恨了唐大尧,可就真的能干出来一毛不拔,不给他治病的事啊!唐大尧这种人也不可能跟她死缠烂打去要钱。吉飒飒认为她必须想一个办法阻止徐晓凌与唐大尧离婚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