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房间的时候还看不出喝多。出了酒楼的门,杨亚梅突然变成没有脚跟的人,身子重重地压在了皮艳娟的肩上。
“小妹……”她的手摸着皮艳娟的脸,把皮艳娟吓了一大跳。马上晃动自己的肩膀,好像那是一块泥,可以一下子就抖下来。皮艳娟的酒正在灼烧着胃,像一个蜡烛上的油正一滴一滴淌下,肉发出了疼痛。
皮艳娟提醒说:“哎,杨亚梅,你不要乱七八糟,好不好?”
“你怎么这样说话呢,我可是你嫂子啊。”杨亚梅笑眯眯地。
“真是好笑,你这样乱七八糟,也配做别人的老婆,母亲,嫂子。”
“怎么乱七八糟了?”显然受了严重刺激,杨亚梅一身的酒气,凑到近前。
“你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吧。”皮艳娟甩了一下手臂,闪开身,脸冷着。
终于轮到杨亚梅嬉皮笑脸了,说:“你的样子呢?你的样子就好么?”还没有等到皮艳娟回答。杨亚梅转瞬间摔进了酒楼门口的花池子里。她的鼻子流出了鲜血。裙子也已经刮破,一些水和泥留在了身上,还有一根黄色的树枝也附在了衣服后面,像一个准备跳跃的蚂蚱。
重新坐起身的杨亚梅眼睛血红,神情呆滞,头发早已经乱得像蒿草,与刚才在酒楼里判若两人。她近距离地看着皮艳娟傻笑,口水也流出来。
“妹妹……妹妹,我希望你不要看不起我。”杨亚梅说。
“你现在醉了,就不要再说话。”皮艳娟稍稍温和了一些。
“我并没有醉,我只是心儿碎。”杨亚梅在摇晃中哼唱着邓丽君的歌,手也在不规则地在头的上方挥舞着。
“别忘了你是家里的形象。”说这话的时候,皮艳娟总想笑,她想起家里当初对杨亚梅奉若神明的样子。
“请你不要看不起我,不然我也不会看不起你。”她指着皮艳娟,像是在说一个好玩的绕口令。
“你好好保护自己的形象吧,不为了你,也为了我。娶你,家里可是花了我不少钱的。”皮艳娟心里已经有了尖锐的东西,她准备在这个夜晚向这个女人的内心刺去。
“那个时候,你们家里人说你在深圳当经理。经理?原来就是在酒楼歌厅里面陪人喝酒,陪人唱歌,陪人玩的经理啊。”想不到,杨亚梅的刀子来得更快。
“杨亚梅。”皮艳娟在车门口停下,“我告诉你,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么?别忘了你是我的应该敬重的嫂子。”
“嫂子?我是你嫂子吗?你的父母三年前就劝你的哥哥与我离婚,目的是让他在这样一个男女比例失衡的城市里找一个本地的富婆。拿不回来钱的时候我是你们家的败家子,丧门星……现在有了钱,我又成了你们家的女皇。知不知道你哥哥现在是阳痿。没有钱的时候我们每天差不多都还有夫妻生活,可是现在呢,自从我挣回了大把大把的钱之后,他再也不行了。可是他还是要向人显摆我是知识分子。”说话的杨亚梅一下撞到了皮艳娟左边的颧骨上。看着皮艳娟捂着脸,她又踉跄着过来摸索皮艳娟。“这个已经不行的人却拿着我的钱,给别的女孩子用……你的哥哥,还有你的一家人其实早就知道我在外面做什么,也知道你在做什么,可是他们装成不知。你说,我要这个形象做什么呢?”此刻她像一个疯子站在空旷的大街上对着皮艳娟叫喊。哥哥与一个女孩子在工厂附近的酒店里过夜,被同时也去那里与人约会的嫂子见到了,这件事情皮艳娟之前一直不知道。
拖回车里的时候,感到了杨亚梅身体的笨重,双腿如同失去了功能,身体倾斜着,裙子前后也不一样长。皮艳娟突然对着杨亚梅已经连过线的裤袜和一双异常削瘦的腿有了心疼。她想起那个时候,她也是这样求着父母让她再多读几年书,可是母亲说,“你还是帮帮哥哥吧,他学习比你好,让他找个有知识的老婆,我们一家就都没有白辛苦。”
把杨亚梅重新移到位置上,皮艳娟就已经浑身流汗了。隔着汽车的手动波,杨亚梅上半身重重地压在了皮艳娟一侧的肩膀上。皮艳娟再次冒出冷嘲热讽,“我们不一样。你有文化,还当过老师,而我一生下来就注定是干这些。为了哥哥读书到结婚,我呆过服装厂,有化学污染的鞋厂,一直到酒楼。没有一个工作不是脏的累的,侍候人的。至少你还好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