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马波让他们谈女人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敢谈。马波板着脸一个个将他们女朋友的名字都说出来,让他们吃惊不小,马波说:“没有这点本事还当什么老师,像你们这样年纪的时候我都谈了两个了。”马波还指着自己的电单车说,“从今天起它归你们使用,你们轮着把女朋友带来这里,南湖公园是整个南宁最好谈恋爱的地方。”他指着一棵棵枝繁叶茂的大树说:“这些树很贵的,一棵顶一套房子甚至顶几套房子,靠在下面谈恋爱显得很富贵。”他这样关心他们,他们都觉得对不起他,大家都觉得他们笑他确实是一点道理都没有。但是他们却说:“现在谁还在大树底下谈恋爱?直接进铁皮房!”
他们轮流用马波的电单车将女朋友驮来南湖公园。他们刚好七个人,所以星期一到星期天永远只有六个人跟马波干活,剩下的那个人则带着女朋友在南湖公园水幕电影工地的铁皮房里谈恋爱。当然这是在晚上,南湖公园所有的景观灯都亮了,这时候的南湖公园,就像黑白电视机里的风景变成彩色电视机里的风景那样,虽然有点假,但是看了让人舒服,所以这些在夜色中干活的年轻人,久不久就将头扭向铁皮房,(很凑巧,铁皮房前面的草地上埋了几盏景观灯,景观灯就像舞台上的追光灯一样照亮了铁皮房,远远看去,铁皮房就像是舞台上的房子。这七个学生经常说:“今晚轮到谁演出。”)他们议论房间里的事情,连马波也管不了他们,只要他们不耽误干活他们说什么马波都不会干涉,有时他还呵呵呵地笑。刘远总是在这个时候流鼻血,如果他用水拍打额头还止不住血的话,他就在鼻孔里塞树叶,他的鼻子里满是血和树叶的混合气息。
轮到刘远带方小华来铁皮房。这天是星期六,本来上个星期六就轮到他了,但是毛弟跟他说,他的女朋友要走了,走就是离开南宁,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再来了,他和她可能都算是永别了,所以他想跟她多呆几晚。刘远同意了,他把铁皮房让给了他——其他同学也是如此,他们几乎一个星期都把铁皮房让给了他。
毛弟的女朋友最后一次离开南湖公园是凌晨四点。刘远他们躺在草地上,已经睡了一觉。这时候铁皮房的门开了,先是毛弟走出来,然后是他女朋友走出来,毛弟去推电单车,他的女朋友在那里等,然后两个人都坐上去,车刚刚走,他的女朋友哇的就哭起来了,哭声像一条线,在夜幕里串来串去,先上小路,然后上大路。“回独山,”后来毛弟跟刘远他们说,“她家在贵州独山。”
刘远天还没黑就去等方小华,其实他也知道这时候去等方小华也是白等,这是小饭馆一天中最忙的时候,每个人要负责几桌客人,上菜上饭添酒加座,她被他们叫得晕头转向,不到九点以后不会闲下来。刘远穿着学校的T恤衫,将头发梳得很亮,早早就来了。他将马波的电单车停在长话超市的门口,看电话的阿姨问刘远为什么好久没来,是不是和方小华分手了?刘远说:“哪里分手,有新的地方去啦。”
刘远每隔一下就从小饭馆的门口经过,他在心里催那些吃饭的人快点吃饭,吃饭吃得这么久像什么话?他看见有几个人在那里说话,连筷子也没拿,他真想冲进去把筷子一双一双地塞给他们,然后叫他们大口大口地吃。里面的人没有吃完,外面的人又涌进去,怪了,今天小饭馆的生意怎么这么好?他在心里说,这条街这么多饭馆,你们为什么偏偏到这里来吃,这不是欺负人吗?!当然这只是瞬间的想法,很可笑的,他知道只有生意好了,老板才会对方小华好,只要老板对方小华好,晚一点去铁皮房又有什么关系,这样一想他又平静下来,他在心里说:“吃吧,你们安心地吃吧,我一点都不着急。”
八点,方小华从小饭馆里走出来,这时候饭馆里的客人还没散去,方小华穿戴整齐、一身的玉兰花的香味来到刘远面前,刘远觉得很意外。方小华告诉刘远,其实她早就可以出来了,但是打扮花了她很多的时间。刘远的脑子里出现一个狭窄的房间,这个房间弥漫着油烟、啤酒以及剩菜的味道,久不久还会有人进来喝水、擦汗,方小华专心致志的打扮,一副跟这个饭馆一点关系也没有的样子。刘远问方小华:“你怎么有闲工夫打扮?”方小华说:“老板阿力听说我有事,早早就让我休息了。”刘远哦了一声,他在心里祝阿力的川菜馆生意永远兴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