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交稿那天是周三,等了三天后,周六的专刊上,是我那篇企业家的专访。
我去问主编,他摇了摇头,说,这事就算了吧,那个稿子你也不要外流出去,为你好。
为什么?
唉,你都没看,那企业的股东里有我们的一个大广告商,我们的工资都得靠人家发呢,这个要是发出来,咱们俩都得出去找工作。
我无力争辩,和主编一起无能为力地骂了两句,感叹了一下人在人群中的无奈,就下班了。走出报社后,我站在高楼大厦中间,一阵阵晕眩,脑袋中如强风刮过,一阵阵呼啸。
这种晕眩已经很久了,我从没有在意过,这次仍然觉得是心情不好导致的,人嘛,总会在事情开始的盼望与最终的结果间有落差,心理再强大的人,也会在身体上有反应,尤其我这种郁郁不得志的人,这种晕眩可能就由此而来。
回家后,在沙发上一躺,什么也不想干。
李菘菘打篮球回来,进屋就嚷,爸,你猜我今天进了多少球?
进了多少球重要吗?你大学毕业,不考研也不找工作,你想干什么?让我养着你吗?
李菘菘仍然一脸是笑,说,爸,我不是没找到合适的工作吗?你总不能让我送外卖去。考研有用吗?研究生毕业送外卖的不也很多吗?你要不信,今天咱们随便点几单,来一个外卖员就问学历,看里面有几个硕士、几个博士?
我和儿子做过类似的事情,那天点了十单外卖,里面两个硕士,四个重点大学的本科,另外四个说不便告知,我就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学历。从那次以后,我也不再要求儿子考研,觉得只要他高兴就行。
儿子看我又提到这些事,知道我心情不好,就躲进自己的房间打游戏去了。
我在他的这个年纪,充满了幻想和奋斗的动力,现在经济条件好了,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孩子们都没有动力。这样比较的话,杨小小比我儿子强多了,至少知道准备考研。
我很快就帮杨小小找到了导师,刘教授,我一个大学同学读博时候的校友。我为了初中同学托付的事情,摇到了大学同学,大学同学又摇到了他读博时候的同学,想想吧,我也是尽力了。
我和大学同学一起请刘教授吃饭,郑重地将这件事情托付给他,他答应得很爽快。饭局后,我将事情告诉杨青松,他很高兴,说他再请一次,让我把刘教授约出来,他再带上小小,大家一起见一下,这样就把小小考研的事情托付给刘教授了。
我觉得是个不错的主意,就让杨青松等我的电话,我来安排这件事情。
我打电话给刘教授约时间,他淡淡地问了一下杨青松的职业,我说他是县城的一个小旅馆老板。刘教授说,李主编,那么远,不让人家来回跑了吧。
我其实就是一个普通的记者,我大学同学为了烘托我的身份,直接把我说成主编。这也没什么,在很多场合,职务都是被口头提拔了的,大家就算知道了底细,也都觉得正常。
起初我还觉得,刘教授是体谅人家。后来和我大学同学说了这件事情,他笑着说,老李啊,饭可不是随便吃的,你要说你请还凑合,你说你那个同学请,你想,人家一个知名的教授,去吃一个十八线小县城旅馆老板的饭,你觉得合适吗?
没什么不合适啊,都是人情嘛,感谢他能照顾人家的孩子。
感谢的方法有很多种啊,你不要用人家不喜欢的感谢。
我明白了同学的意思,也不好意思再跟杨青松说这事,就从他给我的九万元钱里,拿出来了两万多,给刘教授买了烟酒,去送礼的时候,心里一阵别扭,觉得这些俗物会玷污了教授的清高。
我把东西直接放到了教授小区的门卫那里,省得见了面让这些俗物弄得两个人尴尬。放下后给刘教授打了电话,他在电话里一阵推辞,知道我已经走了,就没再继续推,让我把他的电话给杨青松,让杨小小主动联系他。
我以为这个事情管到这里,就已经结束了。没想到,隔了不到半个月,意外接到刘教授的电话,他说,李主编啊,你那个朋友的女儿,杨小小,我要给她专业课画重点,她不要,她说她要公平竞争,提前画了重点,对别的考生不公平。
我也觉得很奇怪,杨青松托人找导师,不就这个意思吗?怎么杨小小还觉得不公平了?
我只好给杨青松打去电话。
四
杨青松做传销的时候,卖的是螺旋藻,包治百病,可以替代一切药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