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纸上依旧在大肆渲染白人和肯纳卡土著间的岁月之战。夏威夷主权运动一直在努力,想为库克船长问候过的幸存者收回一点点土地、尊严和金钱。岛屿上开发了能赚大钱的高尔夫球场、海滩和旅游业,而房地产的价格更是高得吓人。一切使人感到不像是住在夏威夷,而是在一个夏威夷主题的公园里。对“老”夏威夷及其文化的最后一战也蔓延到了莫洛凯。这里是夏威夷高尔夫球场和联排别墅最少的地方。贫穷、险要的地势、贫瘠的土壤和可能萦绕在历史上的麻风病藏尸所名声,使这个地方没有红绿灯的纷扰和令人炫目的高尔夫度假村(仅有一个),也没有为无所事事的有钱人建造的昂贵的海滩连体别墅。这里没有露天购物中心、当地的手工艺店和带有朗姆酒的草裙舞夜店。于是,我们四个老朋友就去了那里,想看看戴梅恩的幽灵是否仍居住在露兜树的叶片里。
霍奥莱胡阿的莫洛凯机场是座不起眼的小建筑,跑道位于牧场的中间。我们租了一辆旧车,驶过平坦、绿油油的大草原,前往莫洛凯的大都市考纳卡卡伊。这个城市只有三个街区长,地势平坦。在五金器材店、杂货店、破旧的咖啡馆和门面沿街的教堂前都停着敞篷小货车,看起来有点像七月的明尼苏达州。戴着草帽、穿着工作靴和牛仔裤的人在收拾奶牛饲料和玉米种子,老太太们在拉闲话,当地的孩子们吃着特别的早餐——白米饭加炸肉块或汉堡肉饼,上面的煎蛋漂在厚厚的棕色浓汁里。这里没有朗姆酒和油炸拼盘。
莫洛凯岛的大小相当于明尼苏达的一个县、德克萨斯的一个大牧场,或南极罗斯冰架塌陷的一座中型冰山。这里的地形复杂奇妙,就像一个被压碎了的大陆,黏合在一起后形成了一个自己的微型世界。“从高山来到草原,来到阳光普照的海岸”,老歌里这样唱着。但人并不需要粗俗地拥有如北美大陆那样超大的一块产业才能这样歌唱。莫洛凯就是这样一个地方,其西半部是干燥、起伏的大草原,如今大部分成了莫洛凯人的牧场——这片七万英亩的土地仍然归属于一位传教士的后裔。在夏威夷,神的仆人们不论获得多少额外的财富,都会把这些财富积蓄在地产王国里。在二十世纪的大部分时间里,牧场都是出租给了菠萝农场,但多尔和德尔蒙特发现了便宜方便的花园用地,因此空了一半的老镇才保留下了一幅忧郁的旧景。走了几英里后,莫洛凯岛西部摇曳着的棕褐色草、低矮的小山,给人感觉就像八月末尾的西达科他州。然而,如果打开车窗,人就会听到远处海岛上无法避免的现实:哗啦声!那是巨大的海浪在冲击莫洛凯岛的海岸。
在鞋形状的莫洛凯岛底部,考纳卡卡伊镇位于其足弓处,是向东驶出北达科他州进入热带地区前的中西部最后气息。珊瑚礁环绕着小镇,向拉纳岛绵延有半英里,所以这里的海浪很安静。太平洋就像一个平静、不温不火的浴缸,懒洋洋地晃动着。海滩上散落着破碎的珊瑚、罐头盒子和葡萄酒瓶。我们住进了当地的汽车旅馆——帕哈纳,租了一个能够俯瞰“浴缸”海滩、带甲板的两室小木屋。店员提醒我们晚上酒吧有个大型舞会,噪音会持续很晚——也许让我们难以入睡。好的,我们说,然后就继续驾着租来的79雪佛兰绕着莫洛凯岛参观。
海岸公路向东进入了另外一个生物世界,这里鲜花遍野,巨大的蕨类植物随处可见,茂密的热带森林有老鱼塘、带着小片空地的小教堂和棚屋。公路蜿蜒成一条优美的曲线,大海就在几码之外,有时就在不到一百英尺的脚下。我们停在了圣·约瑟夫教堂,这是1876年戴梅恩建造的只有一间木屋的教堂。院子里有一座普通的雕塑(像在檀香山那样),装饰着许多花环。这是戴梅恩的“健康区”教堂之一。从卡劳帕帕半岛过来要攀登好久,要是乌鸦飞大约也有十五英里远,要是人想过来,花费的时间就要用光年来计算了。
我们绕到了岛的东南端,毛伊岛山脉映入眼帘。道路变窄并攀爬到一个较高地带,可以俯瞰大海和东北海岸的禁区——就是由世界上最高的海崖组成,有十英里长的高墙的开端,继而通往更深的海崖。悬崖后面矗立着更多陡峭的山脉。这些雨水的“采集者们”都披着天鹅绒般的绿色苔藓和森林长袍。这是一个未知领域,即使狂热的徒步旅行者和荒野爱好者涉足这个王国都需小心谨慎。经过一千多年的沉淀,你走过的某些地方也许是人类首次涉足。北巴利的沿海区仿佛并不友善,即使在数百英尺高的地方,我们都能听到大海咆哮着在下面撕咬谷底。这里就不是北达科他州了。道路螺旋向下至哈拉瓦谷——东北海岸唯一容易到达的地方。此处曾经也是肥沃的农田基地,1946年的一次涨潮彻底摧毁了一切。巨浪用海盐覆盖了芋头地,把农民脆弱的棚屋冲到了太平洋。如今这里除了海浪声,平静、翠绿、空旷,潮湿而沉寂,出入只有一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