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驶回“鞋”的中间地带,然后从考纳卡卡伊向北行进,高速公路将岛一分为二:向西是起伏的草原,向东是丛林和悬崖。在卡劳帕帕半山腰的斜坡处俯瞰,就可以见识莫洛凯岛上真正的高尔夫区了——在树木繁茂的奶牛牧场中间,有一个九洞的粗糙球道,场地费是八美元。当我们在二月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到来时,那里空无一人。场地旁边的荷斯坦奶牛透过篱笆平静地盯着我们,就像是在等待推杆和推杆手。
路在悬崖顶部一个小的国家公园停车场边终止了。向左步行二百码就是阴茎石——考莱奥纳纳霍阿——树林中矗立的一块十英尺高的阴茎形巨石。根据夏威夷人的传说,一位有妇之夫爱上了一位正在欣赏自己池中倒影的美少女。他妻子发现了此事,便袭击了那个女孩。这个丈夫继而袭击了自己的妻子,使她坠落悬崖,化为了石头。上帝为了报复这个丈夫,也将他变成了石头——一块十英尺高、指向天空的阴茎石。约翰·福尔斯曾说过,如果岛屿总是雌性的,那也许就应该容纳一两个阴茎来孵化新的小岛,这是合情合理的。据当地的传说,不孕的女性在此石旁过夜,第二天早上离开莫洛凯岛时便能怀孕。
从停车场步入森林时,噪音开始了。小路由桉树和铁树庇荫,树木像迁往莫洛凯岛的戴梅恩和移民。多么浓郁而可爱的一股气息啊!几千英尺上,大海像史前动物般呼吸着,在地下深处看着我们。森林又冷又暗,下面的呼吸变得紧凑而响亮。几百码之后,亮光再次出现,悬崖一下子消失了,这是到了平坦地面的边缘:再向前一步,人就会消失。起初,通往地平线的一千多英里都是蓝色。从这里可以通往地球的哪一块呢?阿留申群岛,白令海峡,接着是冰天雪地。这片伟大的蓝色在咏唱什么呢?哈哈——哈哈——向下看。那里,蓝色的大海之上平摆着一条绿色的舌状物,表面是老火山口坑坑洼洼的痕迹,旁边环绕着白色浪花。舌状物的后面,黝黑垂直的悬崖向东延伸,直到消失在蓝色之中。通向巴利的小路看起来像绿色脸上的细小抓痕。一个人或一头骡子能够走到那条舌状物上,不会滑落和消失在蓝色的噪音中吗?靠近那圈白色海浪的船只不会被撞碎在岩石上吗?人如何能到达并离开那个地方呢?
但十九世纪去那里的大部分人中,有三分之一没有离开。他们仍然隐藏在绿色的舌状物下面,他们无形的眼睛仍扫视着蓝色大海,无形的背抵着绿色长城。他们在等什么?等在末日审判中获得新生。他们现在得主荣耀,体魄完美。古铜色的皮肤闪闪发光,重新拥有了十个手指和十个脚趾。代替锡铁哨和油桶鼓的是古老珍贵的小提琴、银笛和近似人类声音的吉他。风琴有十个键盘,管乐器多如数不清的星星。现在他们打算创作什么音乐呢?怎样欢乐的声音才能超越海水永恒的拍击声呢?是麻风病人之歌吗?终于有了自己的音符和表达形式。合唱团是无形的,合唱团不屈不挠地唱着数千年来的痛苦、恐惧、权威的卑鄙和愚蠢。任何人类无法面对的东西,人就会在地球上发明出岛屿,来藏匿那些想象中追随自己、伺机吃掉自己、把自己拉入死亡之腹的阴影。然而,老麻风病人沃尔特提醒我们,从这些酸臭的尸体上长出了香甜的青草,使高尔夫球场上昏昏欲睡的奶牛之奶充满营养。无论他得的是什么病,戴梅恩供给每个麻风病人的牛奶使得其面包和红酒变得香甜。每一棵草叶都曾经病过。你家草坪可能有麻风病——刈割时要小心翼翼啊。
莫洛凯像许多岛屿一样是个真实的地方,其在太平洋中的孤立地位与火山背景引起了科学家们的兴趣。其贫穷、欠发达(二十世纪)和死而复生的本土化引起了政治学和社会学学子的兴趣。其作为麻风病人的隔离用途引起历史学家、天主教和我的兴趣。但是,除了人们赋予的这些用途、比喻和专题研究,其本身不过是个地方而已。一个像明尼奥达镇、米尔班克、巴塔哥尼亚或普亚勒普一样的地方。其岛的属性容易让人产生恐惧——亦让人沉思。
人类是多么惧怕那些年代啊。随着科技的进步和繁荣,这个星球上已到处人满为患。随着公正评判的萎缩,人的恐惧更大了。人害怕食物,怕如果不小心,盘子里的吃食会把我们噎死。我们想象鸡蛋、猪排、黄油、鸡、西红柿、巧克力、糖、盐、面粉、牛排、咖啡、威士忌、牡蛎、牛奶、培根肉、奶酪和面包里都有害人的东西。虽然所有这些可爱的食物已经变得比人类历史上任何时候都安全和干净,人们依旧恐惧,把它们当秘制毒药。人惧怕自己过胖或过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