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气候的原因,地理位置的差别,大吃大喝的中国人对酒精的需求度呈现一条南低北高的函数线。
广东深圳流行软饮料,即便有白酒啤酒席间也很少强行敬酒;上海一带开始喝点啤酒,白净面孔便发红发紫;过了淮河,白酒开始占领宴席,啤酒只是漱漱口,而且强劝硬灌,不放倒几位不算待客之道。但这也只是大体而言,云贵川也属南方,出产茅台五粮液也出产豪饮的酒徒。凡事不宜一概而论,不过就大体而言,我国北疆之外,从蒙古到俄国,酒度函数线确实在继续升高。
在二连浩特站出关前,我们买了点啤酒和二锅头备路上饮用,就在铺位间地板上堆放着。有经验的倒爷们劝我们最好藏起,我们也没在意。结果进蒙古出蒙古,海关边防的军爷们都盯上了那几瓶酒。闯进来闩上门,先是讨啤酒喝,一人一瓶,仰面朝天灌下去。未曾尽兴,快开车了又指名要二锅头;讨到二锅头,锁进随身精致的公文密码箱,面孔俨然军人步伐下车去。以为这二锅头会带回家慢慢饮用,不料我们从窗口望去,几位军爷就在站台上迫不及待干开了二锅头,仍然是仰面朝天灌下去。结果俄国海关边防上车,在我们包厢只看到几只空瓶子。著名的最难缠的“小胡子”越发难缠,寡白的脸上小胡子越发显得浓密漆黑。没法子,只好甩过去几盒“三五”烟,小胡子才总算没出难题。
到了莫斯科,我们买的二锅头已所剩无几。与接站的朋友,与安德烈,与晋帮各位老板总经理一块喝了两次,酒源告罄。没法子,只好买著名的伏特加来喝。伏特加倒是不很贵,合二三十元人民币,只是度数低。四十度,只比人体温度略高一点。度数低也罢了,却又没有任何酒香,寡淡之至。相比之下,二锅头就是芳香甘醇琼浆玉液了。怪不得有些中国餐馆一瓶二锅头开价敢要十个美金!但在莫斯科,明令禁止公开酗酒,餐厅饭店不准烈性酒上桌。——比方俄方管理的国际列车上,不许饮用烈性酒,也不得在车厢内吸烟。甚至关了包厢门吸烟,烟雾警报器也会提醒列车员,他一定要很尽责地前来制止。问题是,伏特加度数尽管低,禁酒法令尽管严,莫斯科的醉汉却格外多。
在马路人行道上,在地铁站的人流中,经常有人“咕咚”一声栽倒。俄国人个头高体重大,栽倒时声响特别浊重,像跌倒了洋灰桩子,又像半天里扔下来麻袋。往往头破血流,甚至晕死过去。看那样儿,确实醉到特别厉害的程度了。我爱饮酒,也醉过,相处一帮酒友中也有一干“三两疯”、“半斤狂”,没见过有醉成俄国酒鬼这样儿的。
由于见惯不惊,更由于人们讨厌酒鬼,俄国醉汉摔得头破血流,绝对没有人帮扶。只有警察来管,或使皮靴猛踹,或左右开弓扇耳光。打醒了拧住脖领子从商店或地铁这些公众场合扔到外面去。扔到外面之后呢?我不曾追踪调查,据说各管一段的马路警察会将他们如法炮制,扔出自己的路段。前些日子有消息报道,莫斯科大雪冻死许多人,许多人中多数是醉汉。有一次在路上看到身边有醉鬼“咕咚”栽倒,伊蕾感叹道:
俄罗斯人呵!你们有什么样的忧愁和烦恼呢?
这只是诗人的感叹。俄罗斯人也许本来就是忧伤的,他们许多流传广远我们耳熟能详的歌曲,不就总是带有某种淡淡的忧伤吗?也许只是这个民族的男子汉们天生爱酒,爱酒如命,达到了某种忘我境界。
与包括醉鬼在内的粗豪汉子相比,莫斯科的姑娘们可是太纤细漂亮了。所谓“肌理细腻骨肉匀”的古诗名句,会不期然地跳出来形容她们。姑娘们多数修长白净,高鼻长睫,仿佛大理石雕像却又活生生呼吸移动;辅之以各种色泽的头发和俏皮惹眼的打扮,莫斯科姑娘赢得了不亚于巴黎姑娘的世界声誉。
我离俄归国前,那儿已经降雪,寒风如刀,但漂亮的姑娘们多数还是裙装光腿。上身着皮衣而脚下瞪长靴,中间裸露一截光腿仿佛那儿不怕冷,那不是她们的腿。愈是漂亮的姑娘,皮衣就愈短而裸露的腿部愈长。她们是太明白自己的魅力了!因而无论是倒爷还是公司老板,提起莫斯科姑娘,都会用上“美女如云”这样的字眼。欣赏漂亮的女性,应该是普天下正常男性的天赋吧!而依我的眼光,莫斯科的姑娘决不仅仅是天生丽质。她们风度娴雅而气质高洁,眉宇间透露出大方自信和文明的素养,这才更为难能可贵。比较而言,我们满街降价甩卖的挂历上的女人们的脸,那份俗艳浅薄实在教人领教够了。
不过,据说那儿女人们老得快。犹如那儿的气候之下植物花草花期短暂,六月发芽八月就开始落叶了。而据俄罗斯的男子汉们评价,他们却偏偏又认为俄国姑娘不美,中国姑娘才更美。俄国姑娘竟然有向中国姑娘埋怨的:我怕找不到男朋友,我的鼻子太高,我的眼睛太大!
前几年中国人最初出现在莫斯科时,中国姑娘曾引起过街头围观。清醒的人以及醉汉们都由衷地惊叹:好漂亮的女人啊!——也许,喜新厌旧、欣赏奇特、追逐异趣,是全人类的通病通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