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他和武苗苗约好八点直接在照相馆见面。进了城刚刚七点,照相馆旁边,有一家肉丸摊,他请小波一起喝肉丸。路上,小波已经知道他此行目的。喝完肉丸,小波问,嫂子在哪儿?这是第一次有人在他面前称未婚妻为嫂子,一种蕴含了归属感的幸福顷刻荡漾心头,驱走了连续几天的郁悒。他说,在家。小波说,咱去接一下嘛。古况未曾奢望这样的待遇,见他主动这么说,很是欣喜。他赶紧从兜里掏出电话卡,在路边的公用电话亭给武苗苗家挂了个电话,让她在家等着。
虽说是北京吉普212,可毕竟是警车,还是新车,且刚刚洗过,蓝白相间的制式,白得耀眼,蓝得醒目。早晨的阳光,又给它覆上一层金黄,停在武苗苗家门口时,倍有面子。碰巧有几个邻居坐在自家门口吃饭,这让武苗苗还有他未来的岳父母都满脸欢喜。有邻居问这是干啥,武苗苗父母大声说,他们去照结婚照!有邻居说,专车接送,咱苗苗有福气!
上了车,小波说,嫂子真漂亮!武苗苗开心地笑了。古况也很开心,说,以后也给你在医院介绍一个。武苗苗很配合,赶紧问小波多大年龄。小波一挥手,算算算,咱是临时工,护士姐姐们哪能瞧得起咱?这句话倒是事实,古况再多说啥倒显得虚伪了。武苗苗说,这也不一定,我最初和他谈恋爱时,只知道他在公安局,哪知道正式的临时的?小波哈哈笑了,说,那咱也去骗一个。
挥手把小波送走后,趁着没进照相馆大门,古况以偷袭的方式吻了武苗苗脸颊一下。算起来,他已经十多天没见武苗苗了。武苗苗绽开眉眼,擂了他一拳。
化妆。换各式衣服,各种含情脉脉的摆拍。拍前几组的时候,摄影师几次提醒古况,喂喂,你咋总不在状态啊。其实他哪知道,古况几乎整晚未睡。武苗苗替他揽着,告摄影师说他是警察,因为杀人案,昨晚上夜班了。
杀人案三个字,给古况增添了耀眼的职业光环,他从摄影师眼中看出了那种因对他们生活没有了解凭空产生的钦慕目光,受此激励,瞬间就精神起来了。
武苗苗还特意从家里带了一套熨烫齐整的警服,最后两人照了一组警服婚纱照。摄影师说,嗯,这个精神!
12
合影照完,按约定,武苗苗要照一组由照相馆赠送的独照。
仍旧是按照摄影师的指令拙劣地搔首弄姿。最初,古况对摄影师的指挥很不适应,觉得他俩就像傻子一样受人摆布,女孩做那些酸溜溜的动作大概还好点,甚至很新奇也很得意,武苗苗的脸就始终笑盈盈的,眼也亮晶晶的。而他一个大男人,尤其是在做了几年警察以后,脸上已经不自觉有了那种不怒自威的神态,再让面容和姿态以苟且之势呈现镜头之前,就感觉不伦不类了。可摄影师不管这些,只是一个劲地指挥,弄得他的笑容和肢体越来越僵硬。他几次提出弱弱的抗议,之所以不强烈,是他知道配合的重要,也不愿拂了武苗苗的开心。可摄影师说,你听我的!终于,摄影师对古况不满了,他拿出几本已是成品的别人的相册,翻到让他做他不想做或者做也是偷工减料的别人动作的影像给他看。嗨,还真是不错!于是他就勉勉强强做开了,做着做着,慢慢自然了。
武苗苗是古况两年前在县医院病房看守一个因跳楼而骨折的嫌疑人时认识的,她是那个病房的责任护士。他瞅中了她,利用工作中无可避免的接触展开追求,略施小计加不屈不挠,终于打动武苗苗的芳心并修成正果。武苗苗漂亮活泼大方阳光,这样的女孩让人动心。可是当年,他不是也对郑莉莉动过心吗?而自己对郑莉莉的动心,与此刻他暂时逃避而他的同事们正在突审的孙永安对郑莉莉的动心,以及他后来对武苗苗的动心又有何区别?
他当初对郑莉莉的动心,含有绝对纯洁的成分。这种纯洁,来自美和怜悯。只是他棋走一步,没去设想两个人可能的牵连和未来。假如郑莉莉接受了他的好意,那么她后来也算在医院工作,尽管是那么小一家医院,还是私营的,而且无编制无地位,可他就会一劳永逸永不再管吗。肯定会继续见面继续接触的,那么,在这个过程中,他们是否会产生恋情?一定会的,因为,有美这个基础在,接下来许多事也许会顺理成章,就像后来他对武苗苗一样,首先打动他的是武苗苗的相貌。也许,也像孙永安对郑莉莉一样。当然,他现在尚不可知孙永安对郑莉莉的追求到底抱有何种目的,起码郑莉莉对孙永安,肯定是动了心的。想到这里,古况生出一丝惭怍,当年郑莉莉没有对自己动心啊!或者说,是他傻,而人家郑莉莉不傻,并不接受他抛出的橄榄枝,因为人家知道,他们根本不是一路人。什么是一路人,就因为身份地位?身份地位,是物化的象征。这么说来,他对武苗苗的感情,反倒不那么纯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