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这一辈子,总有那么几个人是永生难忘的,学生时的班主任老师,朦胧时的初恋,工作时的师傅或领导,当兵时的第一任连长。
我的连长姓高名正权,四川乐山五通桥人,1971年入伍,1976年组建37师炮兵团火箭炮营指挥连时,他就是首任连长,当兵仅五年,就挤身正连职,在他们同批兵中,无疑是佼佼者。
(第三排左四为高连长,第四排左六为作者)
连长姓高,个头也高,接近一米八,长相矜重端庄,古铜肤色配上一张标准国字脸,大眼浓眉双眼皮,一头二八开的乌发打理得溜光顺滑,苍蝇都叮不着。一身四个兜的的确良军装穿在他的身上的确比人家帅气几分。一双半高帮军用皮鞋总是擦得贼亮,走起路来鞋钉敲击着地面发出有节奏的咔咔响声,锐耳动听,着实让人羡慕嫉妒。说他是标准的军中帅哥一点都不夸张,营区周边一众漂亮的川妹子对连长垂涎三尺暗恋三分,只可惜连长在五通桥早己心有所属。
刚当兵我就上了前线,人人都写请战书,群情激奋,斗志昂扬,不甘落后,个个都象打了鸡血似的,我也不例外。我的请战书让连长眼睛一亮。嗯,这个新兵娃娃文采不错,字也写得漂亮。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有个高中毕业文凭在部队绝对算得上是个知识分子。我正牌高中毕业,妥妥的知识分子。
半年后,部队凯旋归建返回营房,我从一个新兵蛋子越级提拔到连部当文书,算是“正班”级,在连长身边工作,朝夕相处,如影随形。
连长看似高冷,难得见到他的笑容,言语不多,对部队要求很严。计算班的史伟、黄光荣是连长从成都亲自接的小兵,一天晚上,这两个家伙躲在厕所里抽烟,给连长撞上了,不容分说上去便一手拧着一只耳朵到操场上,一人“奖励”一百个俯卧撑,“你们这两个龟儿子敢学抽烟了?你们父母给我交待过,不听招呼就替他们行使家长的权力,让你们长长记性”!连长经常跟班训练,有一次侦察排野外训练没有达到规定的要求,计算射击诸元精度有误差,他竞叫驾驶员把保障车开回营区,自己和侦察排长一起带着大家背着仪器装备步行十几公里返回。如果有哪个兵调皮捣蛋犯了纪律让他给逮住了,不是一百个俯卧撑就是五公里武装越野,毫不留情。
连长喜欢打篮球。晚上如果没有夜间训练或者政治学习、看电影等活动,肯定要打一场比赛。和其他兄弟连队打,还经常去营区周边的学校、工厂、街道打,输赢无常,重在那种氛围和感觉。连长既是教练员也是运动员,擅长中锋位置,组织攻防、突破分球、中远距离定点跳投也都是他的强项,打满全场都不需要休息,满场飞,时而大声吆喝,时而眼神训斥。连长的爱好也是连队的特色,我们连队的篮球队在营区周边方圆几十里,小有名气,不亚于NBA种子队。
连长的烹调技术也不错。五通桥离部队驻地不算太远,坐长途客车也就一天路程。他老婆每年都要来队探一次亲,这也是他大展厨艺的最佳时机。他最拿手的是豆瓣鱼、回锅肉和麻婆豆腐。我们都盼着嫂子来队,不光连长快活得劲,我们连部三个兵也高兴,嫂子一来,我们能加上餐,吃上连长做的美味佳肴,跟过年似的。
连长疑似清高,一般人他看不起,也不愿搭理,更不愿拉关系套近乎拍马屁,不善交际,在连长这个位子上,他干得早,也干得长。比他后当连长的人,都当副营正营甚至副团了,他还是“原地踏步”。一般干部升迁前都要培训学习,连长三番两次调学深造,不是南京炮校就是宣化炮院,每次我们都认为这次连长应该差不多要提拔一下了,可是仍旧是“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直到我都当排长了,他才当副营长,后来我调到机关,他终于当上了营长。1985年我考入西安政治学院,离开了部队,离开了我的老连长。
从西安政治学院毕业后我调回省军区系统工作,皖蜀相隔千山万水,和老连长失联二十多年,杳无音信。世纪之初我委托仍在四川工作的战友老乡经多方打听,终于有了老连长的消息。老连长最后调到149师任炮兵主任,直至退休。退休后不甘寂寞,专心习字弄墨,在乐山书法界小有名气。
十年前,连长和嫂子自驾游到安徽黄山,专门绕道合肥与我小聚两日,我们彻夜长谈,忆往昔峥嵘岁月稠。分手离别的时候,这个高大威猛的帅老头默默无语两眼泪,一步三回头。
我不知道流星能飞多久,值不值得追求?但我知道战友情像恒星一样永久,值得一生一世的守候!我不知道玫瑰能开多久,值不值得等候?但我知道战友情像一壶陈年的老酒,年代越久情越浓。虽天各一方,但天长地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