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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读与未读之间——谈彼埃尔·贝亚尔的《怎样谈论没有读过的书》

时间:2023-12-03    来源:www.xinwenju.com    作者:郭宏安  阅读:

  《怎样谈论没有读过的书》的卷首有题词,选的是王尔德的一句话:“我从不读我该批评的书;人们会受到太大的影响。”这句话的意思是:作品排斥主体,而主体才是批评行为的存在理由。王尔德说的是否真话,且不去管它,可是我们总知道,他不是一个胸无点墨的人。本书提到的主张不读而论(或写到不读而论)的人,例如穆齐尔、瓦莱里、巴尔扎克、福楼拜、夏目漱石、格林、埃柯、洛奇诸公,皆属饱学之流,就说贝亚尔教授本人,想必也绝非等闲之辈,看看他引证的或提到的书和作者就知道了,那绝非只读书皮就能做到的。他提及的书将近50本,上下两千年,纵横东西方,有不知道的,有浏览过的,有听说过的,有读过忘了的,其中少有我知道、浏览、听说过的,加上大段引证的,可知他绝非一个不读书的人。自己读书,却又主张不读而论,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这中间有什么蹊跷?原来贝亚尔教授说的是“谈论”,而不是“没有读过的书”,在彼不在此也。可是他为什么给这本书起了一个畅销书的名字?为什么法、德诸国的读者对这本书趋之若鹜?

  不过,我想问的是:《怎样谈论没有读过的书》为何人而写?为普通读者(约翰逊博士心目中的普通读者)吗?他们读书是为了益智、博识或怡情,现在不行了,这本书告诉你应该与你读的书保持距离。为批评家吗?他们读书是为了写文章指导读书,现在不必了,这本书告诉你只靠浏览或道听途说即可。为专家和同行吗?他们读书是为了寻求真理或教育后代,也不需要了,这本书告诉你怎样在书斋里冥思苦想、在课堂上夸夸其谈……那么,书的地位在哪里?书的作用是什么?书的神圣性没有了,书只是一个张扬自我的途径或借口而已。在圣伯夫和蒂博代的时代,不读而论是一个被讽刺的对象,在今天,贝亚尔教授对这种现象进行了描述和分析。显然,时代进步了,书多了,但其地位下降了,混同于一般的商品,淹没在物的汪洋大海之中。人若想要张显其灵魂,必须摆脱物的束缚。这是一个人人写书的时代,却不是一个人人读书的时代。然而,贝亚尔教授本人是一个读书之人,他的著作,如《主题飘移:普鲁斯特与离题》,证明他是仔细认真地读过《追寻失去的时间》的,那他缘何为不读而论张目呢?原因可能只有一个:法国的教育使学生迷信书本而扼杀其个性、主动性和想象力,故必须反其道而行之。普通读者、批评家、专家和教授,要细心体会作者可能的用意:你要了解一本书的内容,要用心阅读;你要体会一本书的真谛,要离开书本反观自己的内心;无论怎样,要入乎其中而出乎其外,发挥想象力。当然,这样的书是要经过选择的,不是落在手上的任意一本书。当你读一篇批评的文章时,你要看它是否深入细节。假如你碰到一个不肯进入细节的人,你要警惕,你可能碰到了一个喜欢炫耀的人;你若也是一个喜欢不读而论的人,你们可能越谈越热闹,直至忘乎所以。总之,不读而能论,需要一定的书的积累。

  我们不好揣测贝亚尔教授的动机,但是,我们可以说这是一本严肃地分析不读而论的书,那些以为“指南”之类而买了这本书的人可能上了书皮的当了。我百思只得一解:这本书是针对那些读过王尔德所说的“百本好书”的读者的,为的是使他们避免沉浸于“百本坏书”之中而丧失了个性和想象力。必须读书才可以不读书,必须读好书才可以分辨坏书。贝亚尔教授的潜台词是:现代的书籍浩如烟海,读不胜读,不给思考留下地盘,王尔德说:“我们这一时代有太多的东西要读,几乎是一种生吞活剥式的阅读,根本来不及去仔细揣摩,而作家也在大量地创作,无暇作进一步的思考。”(同上,第142页)100多年后的今天,情况尤有过之,所以他要“坚定地、从容地继续谈论”没有读过的书。与其听批评家们不着边际地夸夸其谈,莫若发挥自己的想象力,创造自己的书,须知批评家们也在不读而论呀。100多年前,圣伯夫和蒂博代就谈到不读而论,王尔德更是声称自己论而不读,100年之后,原来为人诟病的行为变成了有人提倡的东西,其可怪也欤!

  在圣伯夫和蒂博代的时代,人们还需要“装出”读过某本书的样子,今天,贝亚尔教授则劝你不必因为未读某本书而感到“羞愧”,你径直谈或写好了,完全略过了已读和未读的问题。这不是说不必读书,而是说不必死读书或读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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