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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头

时间:2024-07-15    来源:www.xinwenju.com    作者:查尔斯·西米克  阅读:

  进入一块石头

  会是我要走的路

  让另外的人变成鸽子

  或者用老虎的牙嘶咬。

  我乐于变成一块石头。

  从外表看来,石头是一个谜

  没有人知道该如何回答。

  而在内面,它一定寒冷而又宁静

  即使一头母牛用全部的重量站上去

  即使一个孩子把它扔进河水:石块慢慢地、泰然自若地沉没,

  沉入河底

  那儿,鱼儿游来

  边敲边听。

  当两块石头擦身而过

  我看见火花飞溅

  或许它内部压根就不是黑暗;

  或许有一颗月亮从某处

  照亮,犹如在一座小山后面——

  恰好有足够的光可以辨认

  这些陌生的文字,这些星星的图表

  在那内部的墙上。

  无声的随从

  我们从未正式介绍过。

  我根本不知道他们之中谁是真正的我呢?

  它像一位审慎的随从。

  每一个都有大致相同的身高。

  身穿不同的服饰,我们搭乘

  地铁,从报纸的上方偷偷地窥视着彼此。

  在危险的时刻,他们悄悄

  溜走。

  他们都去了哪儿?

  一天晚上,我问劫匪

  当他用一把刀子抵住我的喉咙时,

  可他也被吓住,

  二话没说,就把我放了

  掠过水坑

  犹如被他自身的影子所追赶。

  那是惊惶,而谈不上犯罪。

  像我一样慌张,我

  把手伸向那把

  我塞在胸前衣袋里的小黑梳

  让梳子一下梳过头发,

  并至少可以完全肯定

  我们之中的一个还在那儿。

  夏天的清晨

  整个清晨,我喜欢

  躺在床上,

  蹬掉被子,赤裸着,

  双眼紧闭,倾听。

  外面,他们

  在玉米地中的

  小学里,正打开

  识字课本。

  有一股从湿草,马,懒惰,

  夏日的天空

  和无尽的生命中散发出的味道。

  我知道所有那些

  阳光还没有照到的地方,

  最后的蟋蟀

  刚刚安静;蚂蚁堆里

  听起来像是在下雨;

  睡梦中的蜘蛛正纺着婚纱。

  我不经意地掠过农舍

  那儿,小小的嘴巴张开想要去吮吸,

  院子里一位男人裸露着上身

  用水管去冲洗脸和肩膀,

  碟子在厨房里开始咔咔作响。

  优质的树木带着

  山涧的溪水声

  分辨出我的脚步。

  它,同样,悄无声息。

  我停住,倾听:

  附近,一块石头

  爆裂出一小块关节,

  另一块在它的睡梦中滚过。

  我听见一只蝴蝶

  在一条毛虫的体内搅拌,

  我听见尘土谈论

  昨晚的风暴。

  再往前,某人

  甚至更加沉默

  掠过草地

  而没有弯下腰来。

  一切都突如其来!

  在寂静的中间,

  在这个地球上

  似乎也有可能活得简单。

  解读你的命运

  一个世界正在消失。

  你太窄,

  狭小的街道

  在阴影里已太宽。

  你只有一只狗,

  一个寂寞的孩子。

  你藏起你最大的镜子,

  你赤裸的爱人。

  一些人用敞篷车

  载走了她们。

  她们仍赤裸着,从

  坐着的沙发上

  运往一座黑色的平原,

  一些未知的暴雨将至的

  堪萨斯①或内布拉斯加②。

  女人在卡车里撑开

  一把红伞。男孩

  和狗在后面跑着,

  好似一只公鸡带着

  被斫掉的脑袋跟在后面。

  ①②美国地名。

  形而上的学校

  刽子手恰巧向我解释

  他的表如何工作

  当他在街头遮住我的时候。

  我喊他是因为他板着脸而又爱管闲事

  并穿着黑衣服。

  教堂塔楼上的钟

  停在十点五十五。

  晨报上没有日期。

  拐角处的灰色建筑

  或许是一支固态的钢笔,

  然后他向我亮出他的表

  那哥特式的数字

  指针全无

  他要我正确理解

  其时其地。

  离开一座无名的城市

  我们离开。那肋骨

  历历可辨的杂种狗站在一辆垃圾车旁

  带着极富希望的一瞥,

  它的尾巴伸在幸福的边缘

  当火车拾起速度

  把果实留在露天中

  随着黄昏的快速降临

  满是灰尘的窗子反射出

  我们五位旅行的同伴

  坐着,帽子盖住眼睛,

  茫然的微笑

  已经坐稳在每个人的脸盘上。

  我的鞋子

  鞋子,我内心生活的隐秘:

  两张打着呵欠的无牙的嘴,

  两块部分腐烂的动物的皮

  散发出老鼠窝的味道。

  我那初生即死的弟妹

  在你的体内持续着他们的生命,

  引导着我的生活,

  面向他们无从理解的纯真。

  书本于我又有何用

  何时才可能从你身上读到

  我尘世生活的福音

  以及,我未来生活的福音?

  我想宣布我为你

  完美的谦逊而发明的宗教

  和我正在建造的、以你为圣坛的

  奇异的教堂。

  你忍受苦修的和肉体的愿望:

  类同于牛、圣徒、囚犯,

  以你无声的忍耐,构筑

  那自身唯一的真实的类似物。

  白房间

  显而易见的难于

  证实。许多人宁愿选择

  隐藏的。我也是如此,

  我听着树。

  它们有一个秘密

  它们准备

  让我知道——

  然而没有。

  夏天来了。街上的

  每一棵树有它自己的

  谢赫拉扎德*。我的夜晚

  是它们疯狂讲述的故事里的

  一部分。我们进入

  黑色的房间,

  总是比黑更黑的房间,

  安静而又堕落。

  天花板上有一些

  眠目的人。

  由此引起的恐惧和惊愕,

  使我无眠。

  真理光秃而寒冷,

  那位总是

  身着白衣的女人说。

  她没有离开她的房间。

  太阳指着一件或二件残存的

  事物,让这绵长的

  夜晚维持完整。

  最简单的事物,

  在一目了然中变得困难。

  它们没有制造噪声。

  这是人们形容为

  “完美”的那种夜晚。

  众神讨厌他们自己

  就像讨厌黑色的发夹、

  一面手镜、一把缺齿的梳子?

  不!不是那样。

  他们正如那些事物,

  不表露的,无声地

  躺在明亮的光

  和树下,等待着夜晚。

  *《天方夜谭》里讲故事的虚构的皇后

  乡村集市

  如果你没见过六条腿的狗,

  那没关系。

  我们会见到的,它通常躺在角落里。

  至于那两条额外的腿,

  任何人会很快地习惯它们

  并想起其他的事情。

  譬如,集市之外

  这如此寒冷而漆黑的夜。

  于是,保管员掷出一根棍子

  那条狗用四条腿

  朝棍子奔去,另外的两条在后面拍打着,

  引来一个女孩的大声尖叫。

  她渴醉了酒,那男人也喝醉了

  不停地吻着她的脖子。

  狗咬住棍子,回望着我们。

  而那正是在场的主角。

  背倚冬天

  在你的眼皮下,真理

  是漆黑的。

  你将为它做点什么?

  众鸟哑默;没一只

  发问。

  你将整天在灰色的天空中

  睥睨。

  风起时,你将如稻草般

  颤抖。

  一头温顺的小羊羔,你将生长着

  你的羊毛

  直到他们带着大剪刀

  跟在你的后面。

  苍蝇在敞开的嘴巴上方盘旋,

  然而,它们也将如叶子般

  吹落。

  这光秃秃的枝桠徒劳地跟在后面

  伸出手臂。

  冬天来了。像一支败军中的

  最后的

  英勇的战士,你将流连于

  你的过去。

  把头裸露于最初的雪片中。

  直到邻居跑来向你

  大喊,

  查尔斯,你比天气

  更疯狂。

  眼被针拴住

  死亡干的真多,

  没有谁知道在一个漫长的日子里

  他放进了什么。这小妇人

  总孤零零地

  熨着死亡的殓衣。

  漂亮的女儿

  坐在死亡的晚餐桌上。

  邻居们在后院

  玩着一种纸牌游戏

  或正好坐在台阶上

  痛饮啤酒。此际,

  死亡在市镇的陌生

  角落寻找

  患重感冒的人,

  可不知何故,地址弄错了,

  在所有锁着的门之中,

  即使死亡也无法辨识……

  而雨开始垂落。

  而前方是漫长而刮风的夜晚。

  死亡甚至没有带一张报纸

  盖住他的脸,甚至没有

  一角硬币去告知那个孱弱的人,

  慢慢脱掉衣服,困倦地,

  把裸体伸展到

  死亡的床边。

  最初

  基督教的圣约翰戴着黑色的眼镜

  一如在街头经过我时那样。

  亚维努的圣特丽萨,美丽而冷峻,

  只抛给我一个背影。

  “亲爱的,”他们打着嘘声说,“正是时候。”

  我是一个盲孩,一个上了发条的玩具??

  我是死亡正在玩耍的众多红球中的一个

  在某个街道的拐角

  他们从手提箱中拿出东西沿街叫卖。

  城市像一个光线昏暗的

  巨大的电影院。

  表演已经开始。

  如此众多模糊的面孔深陷在复杂的情节中。

  那个困惑着我的最大的秘密是:想知道我是谁??

  救世主和圣母玛丽亚

  在空空的教堂睁大着眼睛

  杀手已经来到并已躲藏起来??

  人行道上的新雪孕育出脚印

  它们可能是被一些赤裸的脚丫踩出的。

  一些未知的悔罪者引导着我。

  事实上,我也不知道自己正走向何方。

  我的脚冻僵了,

  我的胃在咆哮。

  四个戴着帽子的年轻人挡住我。

  三个毫无表情,一个在狂笑。

  我让他们拿走了我的黑色雨衣。

  常常想着圣主和他的圣爱

  这让我憔悴。

  人们把我错当成另外的人。

  我听见有人跟在我的后面喊着我不知道的名字。

  “我正在寻找愿意买卖我灵魂的人,”

  这酒鬼跟在我后面咕咕哝哝,

  还一边对我量头品足。

  在我被指定的地点。

  建筑物上有大“X”样的东西挂在窗户上。

  我敲门,但没人来开门。

  一个黑女孩一步步紧跟着我。

  她砸着门直到拳头流血。

  她的名字叫爱尔玛,一个吉祥的名字。

  她以一种古典的闪族王后的口吻告诉我,

  她认识一些破译过生命之谜的人。

  我们颤抖着,跺着湿透了的脚

  谈论了好长一会儿。

  需要安静一下,我解释说,

  即使随着大地在颤抖,

  也要去不断地观察自我

  就像自己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例如,有一次在芝加哥,

  我看见一个人在修胡须用的镜子里

  抓住我裸露的肩膀和脸,

  谁的眼睛让我如此害怕呵!

  两只冷酷的目不转睛的、通晓一切的眼睛。

  我们分开之后,这夜晚,这寒冷,这无尽的步行

  带给我一种沉醉。

  我跑着像是被追着,努力使自己保持暖和。

  一条东江;一条哈得逊河。

  它们的水流在避难所的灯光下像油一样泛着光。

  至高的事物呈现了

  永远也没有任何文字去表述它。

  天空充满了疾走的云和高高的建筑物,

  静静地旋转着、旋转着。

  在那座城中你能听到一根针掉了下去。

  相信我。

  我想我听见一根针掉下去了,我寻找着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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