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声嘶力竭的惨叫声传进我耳,我犯急,赶紧过去。毕竟这个外地人在张掖也就我一个可以算是朋友,这个时候我要是不站出来,估计他十有八九要被打残。
我快步如飞跨进了小菜馆的门。小黑正双手抱头趴在地上嚎叫。
两个凶暴男人对小黑拳打脚踢。我估摸着,两汉子一时决不会收手,只能自己硬着头皮上了。
挨揍已成了习惯,我已扛得住老拳恶棍,更知道大凡干仗,硬的怕不要命的。
我进了店门就成了主角,对正在下狠手的两个男人鄙视了一眼,轻描淡写道:“两个汉子合欺一个外地小青年,真为你们害羞。”
我的不屑果真让他们马上歇了手,小黑趁机很快从地上爬了起来。
或许受我镇静的气势鼓舞,又或是出于年轻男人的尊严,他起身后只是抹了把口鼻上的鲜血,就一声不吱地站在我一边,默看刚刚还毒打他的两个男人。他根本不会知道,事情还远没结束,我已引火烧身。事实也是如此,这两个汉子见一个妹子顶了上来,耍起酒疯,马上挥拳冲着我上来了。
我出奇冷静。
抓起一瓶啤酒,猛地往自己头上一砸,酒瓶砰的一声断为两截,碎玻璃刺进头皮,我就觉得脸上有热腾腾的东西在流。
没有顾及两个男人此刻的反应,我只是继续自己的表演,在冷笑中把自己的左手平放在桌面,右手把抓在手里的半截锋利的酒瓶慢慢插向手背。
我手背上顿时溅起的鲜血,让那几个汉子再没了声息,很快结了账走了人。一个女娃不要命了,他们该是感到见着了怪物。
我的手背缝了二十四针。
送我去医院缝合伤口时,小黑一直在哭。看到一个男人为他流了点血就像死了亲娘老子一般伤心,我心动了。就是那一夜,为他对我的哭声里,在他“会待你好、且好一生一世”的赌咒声中,我把二十岁的清白身子给了他。
肚子里有四个月身孕的时候,我牵着小黑的手去和父母告别。
我要走了,从甘肃到苏北。我对那个混账老子毫无怜悯,只可怜在地狱般世界里生活的母亲。我想,去苏北生活稳定一点儿后,我就要带走母亲,让她离开虎口。
凶神父亲一听我说了将远嫁他乡,顿如丢了魂魄,回过神来,瞬间拿起屋角的一柄铁锹。在他将铁锹飞舞着劈向小黑的时候,我坚定地挺了上去。
“来吧,是我勾引他的!你也算是个老子?我在这个世间算活够了,有种,你可以将我连同肚子里的一起打死!”
父亲听了愣在那里了,花白的头发下,脸上没有半点血色,手在颤抖,铁锹“砰”的一声掉在地上。他忽然间或许明白了什么,儿子打得永远回不来了,而现在女儿也要消失,他辛苦挣下的家业没有人要继承。
一辈子虎狼般凶狠的人,就忽地跪在我面前:“女儿啊,莫走吗,莫走哇……”哭声就如狼嚎,我自小至今从没听过。
报应。我心想,你当初对儿女是如何狠心下手的?就别装吧!
父亲长跪不起,在他的哭声中我与小黑走了。我没有回头一次。
坐了五天五夜火车,小黑带我来到了这里。河套平原的姑娘,从此成了苏北人家的媳妇,在这个远离故土的地方,在长江口的平原上,在春天的桃花水中,把我的儿子带到人间。
起初的一切都很美好。小黑待我太好了,是真疼我啊。每当看到我手上的伤疤,他总会把我的手放在他的脸上亲了又亲。有时,我在灶台做菜时,他也会偷偷溜进来,从背后环抱着我的腰,亲我的脖子,亲我的头发。但西北人的特点,我个性刚烈,公婆在我来的时候便不舒服。我不会花言巧语,礼节性的东西总做不到位,往往就要看他们的脸色,心里总开心不起来。
日子要过,小黑又出远门了。每次出去少则半年,正常情况下一年回家一次。年轻夫妻,一年到头相聚也就十天左右。孩子断奶后便由婆婆带了,我找了份工作,一来贴补家用,二来解闷。与外界的交流,确实也会让人放松下来。
四年过去,我每天的生活便是两点一线。小黑已在每次回家的过程中,在父母的不断告状声中渐渐冷落了我。与生俱来的狗日的脾气害了我,不想去解释、乞求,夫妻间早没了丁点激情。我只想用自己的一双手,养活自己,养活儿子。
儿子是我的命,是一根线,它牵住了我的灵魂,让我动弹不得,否则我早就远走高飞。什么叫爱?见鬼去吧!一年在一起的几个晚上,礼节性的几次交合,对,这叫礼节,不错,仅是礼节啊!两人还有爱情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