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
痴迷上一个故事,
是因为故事里深藏着一个自己;
困守着一座城池,
是因为城池中缱绻着一段回忆。
——作者题记
前 言
踏着如歌的行板,我们在时光中穿梭。耳畔书声笑语犹在,但对甘泉谷医学班的师生们来讲,却是跨越两世纪,一别三十年。三十年的分别,三十年的期盼,三十年的牵挂,三十年的思念。这漫长的三十年,给了我们太多相约相聚的理由。在阔别了三十年后,我们再度聚首古都尧乡。熟悉的声音,亲切的微笑,热情的拥抱,还有那剧烈的心跳,此时此刻,我们每个人的心里都被幸福满满地充溢着。
青春岁月,别梦依稀。三十年前,为了一个崇高的医学梦,我们相聚在甘泉谷,一起度过了一段人生最纠结、最难忘的时光。这里留下了我们的花季青春,留下了我们的奋斗足迹,留下了我们的浪漫故事,也留下了我们的迷惘和困惑。你还记得那迟迟不交的作业吗?还记得那昏昏欲睡的课堂吗?还记得那“恰同学少年”的书生意气吗?还记得那“自信人生二百年,会当击水三千里”的壮志豪情吗?你还记得那欲说还羞的青春萌动吗?还记得铅笔盒里那多情少年的纸条吗?还记得野外辨认中药材时的的远足吗?还记得同甘共苦的大通铺、还有那难以下咽的咸菜、白菜汤吗?
逝者如斯,不舍昼夜。三十年的悠悠岁月,足以让我们在滚滚红尘中遍尝人生百味。我们从青春年华步入知命之年,从单纯的学生成为今天的职场人士,从少不更事的少年变成为现在的爷爷奶奶、姥姥姥爷。我们在不同的岗位上演绎着自己的人生。无论你的事业多么辉煌,或是不尽如意;不管你身居要职,或是平民百姓;不论你是富甲一方,还是清贫如水,同学间的纯真友谊始终不会改变。那种经过岁月积淀的友谊是一段割不断的情,解不开的缘,就像那陈年的美酒,愈久愈香纯,愈久愈珍贵。时光荏苒,韶华不再!但我们激情还在,梦想还在!在这欢庆的时刻,让我们忘记身份地位、金钱名利、生活琐碎,端起这三十年的陈酿,尽情地跳着属于我们的青春节拍,一如从前的你我,追忆过去,敞开心扉……
生命如花,岁月如歌。三十年后,我们再次聚首,虽青春已逝,但经过人生历练的我们,多了一些成熟和稳重,多了一些理解和包容,多了一些洒脱和淡定……
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空云卷云舒。
平平淡淡就是真,健健康康便是福。
一九八四年初秋。
“……在地市教育局和当地乡政府的支持下,甘泉谷学校利用其空气新鲜、水源充足、种植药材方便和已有的校舍条件,一举办起了医学专业班。”
——摘自《河东教育》1985年第9期文章《将职业教育办在群众的心坎上》
楔 子
“甘泉谷——”
我第一次接触这几个神秘的陌生的充满魅力的字眼,是在一张很简陋、很平常的用普通纸张油印的招生通知书上。
“医学班”,既是对前三字的补叙和充实,也是对渴求知识的少男少女们极具诱惑力的魔棒。苦读寒窗、金榜无名曾一度失魂落魄,陷入苦闷和绝望泥潭的我,眼前一亮,立即冲出了空虚和悲哀的重围,希望的旗帜在心底冉冉升了起来。
“医学”,这是多么神圣的字眼!
救死扶伤,治病救人,解除千万患者的痛苦,实现革命的人道主义,这是何等高尚的事业!
古人说:“不为良相,即为良医”。我的眼前浮现出架着双拐的姑父、高位截瘫不能下床的姨母和精神创伤神志失常的母亲,浮现出同学父亲因剧烈腹痛没有得到及时诊疗长辞人世的惨景,耳边回响起十二岁早夭的同龄的邻家小妹铜铃般的笑声。儿时,天真无邪的我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经常在一起玩耍嬉戏。谁料一场大病竟无情地夺去了她花蕾般的生命。
我不由得回忆起父亲背着我奔走二三十里到老中医家里看病的情景。
一桩桩,一件件,一回回,一幕幕,像过电影一样从我脑海里叠影、闪烁,激发起我奋发钻研医学,为人民解除疾病痛苦的强烈愿望。
1984年9月初,我从地处尧乡西北大山里的家乡霍峪一路坐车由峪口下车,辗转步行上山到邻乡云岭乡甘泉谷职业中学医学班就读。
第一章 初识甘泉
甘泉谷职业中学位于尧乡市西北的云岭山区云岭乡候印村,坐落在乡政府所在地东南边3公里处的一个山洼里。这所学校是一所三年制的中等职业学校,以中西医结合临床专业为特色,前身是尧乡地区农中。
那是我初中毕业回到家乡务农的第3年,也不知远在晋阳的姐姐从哪里听说这一年技校、师范录取的人多,一再撺掇父亲让我再次参加中考。迫于他们的压力,我只好勉为其难,于中考前两个多月,腆着脸来到霍峪初中,开始了紧张的复习并参加了中考考试。由于三年繁重的农村体力劳动,使我几乎将中学时代学到的知识全就着馍吃了。所以,尽管在这段不长的时间里,我付出了巨大的努力,也狠狠地拼了一把,但考试成绩却并不理想。因为成绩因素,我没有赢得进入师范或者技校就读的机会,而是被建于毗邻霍峪乡的云岭乡甘泉谷职业中学医学班录取,走上一条自己都始料未及的从医之路,从此和医药结下了不解之缘。
在懵懵懂懂的中学时代,我的志向有三个,依次为作家、记者、解放军战士。理想很丰满,但现实很骨感。因为视力原因,初中毕业那一年,考上刘村高中后,我没有去就读,因为我看不清老师在黑板上写的字。我也曾在霍峪大队民兵连连长张三娃的鼓动下验过兵,但同样是因为视力原因,我没有被应征入伍。而那个作家、记者梦,对于我这个山里娃来说,如果无法进入高等学府深造,只凭自学成才,几乎就是一场遥不可及的春梦。当人生梦想在残酷的现实面前被击得粉碎时,我忽然发现,上几年卫校,学个医生,相比较当一个修理地球的老农民来说,也算一个不错的选择。这也许就是一个人的宿命吧!
双脚刚踏上甘泉谷职业中学的土地,我惊诧了!
这哪里是我入学前那个魂牵梦萦的甘泉谷呀!
这哪里是我在来校前坐在班车上在心里凭想象描绘出的那个甘泉谷呀!
来校前,听人们说,甘泉谷曾成立过一所农中,这里有上百亩果园,地肥水美,风景宜人。根据人们的传说和我对“甘泉谷”这个富有诗意的名字的联想,我早在心里草拟、描绘、加工润色,完成了对它的蓝图的“创作”:绵延起伏的青山翠岭中,一片片枝繁叶茂的果园,枝头果实累累,娇艳欲滴。山林间蜜蜂嘤嘤,百鸟啁啾,山花烂漫,绿草如茵。几排白墙碧瓦的校舍掩映在绿荫丛中,一缕淡蓝色的炊烟从林间升起,在晴空中袅袅飘散。欢快清亮的山泉在山涧里的石缝间左右跳跃,奏着好听的琴音,流过校舍,绕过果园,奔出山谷,伸向远方……
然而,此时此刻展现在我眼前的甘泉谷,竟是一片荒山秃林。果园倒是有,但并不结果。树枝上伤痕斑斑,是人折牛啃的痕迹;树叶上千疮百孔,是虫蛀鸟啄的“成果”。真个是到处“红残绿瘦”,不堪目睹。就连自然生长的蒿草,也长得单单瘦瘦,无精打采。在一片空旷的开阔地上,单调地排列着两列瓦房。上面不远处的高岗上还有一列,屋脊上炊烟袅袅,那是灶房。难道新建的甘泉谷职业中学就是这个样子?“预后不良”,我的潜意识里竟然产生了一种不祥的感觉。
我来到后面那排瓦房,看到一间房子的门上挂着个“新生报名处”的木牌,便推门进去。一个戴着眼镜,矮个,面容黑瘦的中年人迎了上来。他身着深蓝色中山装,身材不高却很健壮,额头很高很宽,镜片后面的一双眼睛,闪烁着飘忽不定、无法捉摸的光芒,很有几分知识分子的气质和风度。我想,这大概是一个知识渊博的老教授吧?便毕恭毕敬地问道:
“请问,这里是医学班新生的报名处吧?”
“正是正是。我姓许,是医学班的班主任。”他的脸上堆满了笑意,两个嘴角自然地向上翘着,仿佛有一股股春风正从那里鼓荡着,向四面八方洋溢开去。“你是?”
“我叫冯凌云,霍峪乡的。”我将背包取下放在桌上,从背包里将录取通知书掏出来,递给他。
他招呼我坐下,问我渴不渴。我回答说不渴。
他从抽屉里抽出一叠东西,漫不经心地翻看着。一会儿,他从其中抽出几份牛皮纸的卷宗问我:“这几个都是你们霍峪乡的同学,你来时没有去联系他们?”
我说不知道这件事。要是知道还有几个同学,巴不得与他们一道同来呢!
他又从卷宗里将我的档案挑出来,说:“你看,这是你的考试分数。总的说来,你的成绩比他们要好。嗯,你再等等,我给你看份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