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曼没有立刻回答她。她们聚是因为同一个人,散也是因为同一个人。
“伊璇姐。”她轻声叫她,“我们还是朋友吗?”
伊璇凄然一笑,看着她的眼睛:“从很久以前起,你就是我的朋友了。”
舒曼默然,没再说话。伊璇转过身,慢慢向着沙滩边的大路走去,金色的沙滩上留下一串串脚印。
太阳已经西沉,海天之间除了一线金光外,便是连绵不尽的黑云。
舒曼慢慢地蹲下身,坐在沙滩上,凝神地望着海的那一边。潮水涌起又跌落下来,在沙滩上留下一个白色的小东西。舒曼走过去,发现竟然是一只小小的寄居蟹。小家伙躲在别人的壳里,却自以为很安全。她拾起它,把它放回海水之中。风将她的头发吹乱,泪水在脸上蔓延。
你这么走了。欠下我多少个日出,多少个拥抱,多少次微笑?你这一生一世都对我欠下了债。我该怎么去原谅你呢?
这些话在她的心里徘徊,却没有说出口。她掏出纸折成一只小船,轻轻放在沙滩的边缘。一阵潮水涌来,纸船便摇摇晃晃随着波浪漂向天边,在暗涛汹涌的海面上,它显得那么脆弱,稍有不慎就会被打翻。
“安息吧,天哥哥,你太辛苦,也是时候歇歇了。”
舒曼到了皓天在三一学院的宿舍。他的房间依旧干净整洁,窗户半开着,即使在寒冷的北京冬日,呼吸新鲜空气也是皓天的习惯。窗台是一盆拳头大的仙人球,上面挂着那个木制的风铃,清风吹来,风铃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没有高声歌唱,而似缓缓低语。舒曼托起风铃,那一个个短短的竹片便停留在她的手心。
屋子里洁净清新,舒曼环顾四下,走到集中了皓天主要财产的书柜旁边。她在书桌旁边的小铁皮盒里找到了一摞糖纸,五颜六色,花花绿绿,整齐地用夹子夹在一起,这是皓天还没来得及送给她的。她捧着它们,轻轻贴近自己的胸口,那一摞摞糖纸竟然像治疗创伤的良药,让她胸口的疼痛暂时得以缓解。
舒曼三天后回国。所谓坏消息传千里,等她回到国内,P 大师生、梓渊、晴源等人都知道了这件事。
梓渊到机场接舒曼的飞机,随后送她回家。一路上梓渊对舒曼照顾得无微不至,却很少说话。和梓渊这次见面,舒曼才得知尹苏已经去了深圳,两人的感情从此隔着两千多公里的距离。伤心人安慰伤心人,除了喝牛奶咖啡,他们并没有说太多话。梓渊陪了舒曼一个下午,便到日本出差去了。
临走前,舒曼送他到门口。三年的时间,梓渊已经改变了很多,微微胖了些,原本青春的脸庞也多了几分成熟。
“师兄。”舒曼叫他,梓渊闻身转过头来。
“别放弃。”她继续说,“好好珍惜你的感情。可以爱的时候,即使跨越高山远海,你也一定要爱。”
梓渊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他深深注视着舒曼的眼睛。她的双目像两口深深的古井,盛满了甘甜的水,即使在旱季也仍可以源源不断地给人以勇气和安慰。
“照顾好自己。”梓渊说,随即转过身,大踏步向着门槛外的世界走去,风吹起他的大衣,他的身影在阳光下显得更加伟岸挺拔。目送着他,舒曼仿佛一瞬间回到了刚上大一的时候,她坐在他的自行车后座,默默地揣度着皓天和伊璇的关系,一会儿觉得皓天很近,一会儿又觉得皓天很远,但无论远近,他都始终不曾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