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世医药公司成立以后,老泰山带着他的这些亲戚、子弟和他的小女儿去全国各地谈医药生意。那些年,老泰山和全国各地的医药公司都有业务往来,人都熟,甚至是好朋友,或酒友,或者是水仙花友。总而言之,自从老泰山把这些亲戚引进了医药行业以后,他们已经在黑龙江各地茁壮成长起来了,开了花,结了果。
老泰山始终有一个美好的愿望,就是希望这些人能在自己过生日的时候过来看看他,让他再享受一次充满亲情的美好气氛。
现在,咱们回到生日宴的现场。
老泰山高高地坐在首位上,慈祥着脸,听每一个人发自肺腑的祝寿心语。别看老泰山已经是耄耋之龄,但他内心却仍然是一个可爱的黄口儿童。我在想,如果他的亲戚朋友能够认识到这一点,都礼貌地后退一步,礼貌地让老泰山气宇轩昂地走在前面,权且把它当成一场小戏,不是很好吗?
当然,我不知道我这样的判断对不对,心里没底。
宝峰的故事
我和宝峰初次见面是在西伯利亚的国际列车上。在反腐倡廉的时代,济世医药(集团)公司每年都组织下辖的各个药店职工出去旅游。私企安排销售业绩优异的职工旅游是一种福利。有福利就有盼头, 有盼头就有凝聚力,有凝聚力就有爆发力、有冲劲儿,就会提升销售业绩,用现在的话说是让职工有一种获得感。再者说,药店是二十四小时营业,基本上没有节假日,让他们放松一下很有必要。
宝峰是这次出国旅游团的团长。
我跟医药行业并不沾边,内人的妹妹(董事长)特意安排我们两口子随团一块儿出去玩玩。如果我有可能顺便写一篇游记,中间加上一句两句他们药店的事,不是很好吗?老妹说,不写也没事儿(对写作来说,压力不一定能转换成动力,积极地放松才有可能酝酿与激发更大的创作能量)。老妹看我有些不好意思,就说,姐夫,你们在旅途中为大家服务服务,分个房间哪,召唤一下吃饭哪、集合呀,干点儿这些杂事儿就行了。她这么一说我心就安了,只有心安才能做到理得嘛。
考虑到我们二人是董事长的亲戚,在国际列车上宝峰安排我们和他在同一个小包厢里。虽然这样做是讲规矩,但也感觉他跟我们住在一起有些不自然。再加上宝峰似乎不善于言辞,我又是一个不善于跟陌生人交流的主,使得这一路气氛有一点儿尴尬。在火车上,两人经常地扭过头去看窗外的风景。
窗外的风景也的确很好看,也让人有些伤感,毕竟先前这里都是我们中国的国土啊。
内人跟宝峰很熟。先前,内人曾经在这行里干过。她私下里跟我说,其实,宝峰平时非常能白话的,还能说笑话,很幽默的一个人,主要是跟你不熟,有点儿耍不开。再加上你又不是我们医药行业的人,没有共同的话题。宝峰喜欢喝酒,你又不能喝,要是你们俩人都能喝,一瓶沃得克放在你俩跟前,你看气氛热不热烈?指定热烈。你见过两个人喝酒谁都不吱声的吗?没有吧?还有啊,宝峰是农村的,农村人和城市人在一起尿不到一壶去。就算能聊到一块儿,能喝到一起,从头到脚也还是隔着一层雾哪。如果是农村人和农村人在一起就毫无问题了,海阔天空,有说不完的话,唠不完的嗑儿。和城市人要是能唠到一起的那得是他们的下一代、下下一代 。
真是个啰嗦的女人,一句话能说明白的,她得说十句。如果她在我们这一行,相信她能写一部五百万字的长篇小说,而且不累。
宝峰常常借故去别的包厢,和那里的员工喝酒聊天儿。
从内人的介绍当中,我明显地感觉内人介绍的宝峰和我眼前看到的宝峰不太一样,似乎一个是真的,另一个是A货。内人却说宝峰善于交朋友,人特别仗义,他和全国各地的同行差不多都是酒友、朋友、好哥们儿。宝峰到了城里以后结交了许多在城市里闯荡、拼搏的农村朋友。
我问,宝峰来城市之前在农村干啥?种地吗?
内人说,卖化肥。要说这卖化肥也不容易。农民没钱买化肥呀,可你的化肥也不能放在那儿不卖呀。怎么办?就得允许人家先赊账,到了秋天再还给你。到了秋天,宝峰就得挨家挨户磕头作揖地要账。到今天他手里还有不少呆账呢。你知道啥叫呆账吗?
我说,我喜欢“呆账”这个词儿。这是文学语言。
内人说,扯。后来,化肥买卖实在是做不下去了。宝峰老妈说,峰啊,去哈尔滨找你大舅吧,看看能不能在城里给你谋个差事做。可宝峰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农村孩子,到了城里以后,他没好意思去找大舅。毕竟大舅多年没见了,甚至想,大舅能不能认他都不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