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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楼记

时间:2024-07-28    来源:www.xinwenju.com    作者:乔叶  阅读:

  “那一般来说呢?会达成什么后果?”

  “因为奉行中庸之道一向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所以一般来说,一毛不拔和一步登天这两种极端都不容易实现。”

  “一步登天?”我困惑。

  “拆迁拆迁,一步登天。你知道有多少人指望着这个脱贫致富么?说出来吓死你。”他呵呵一笑,“最通常的结果是,政府会赔点儿,盖房子的人会赚点儿。互相别太难为,彼此理解万岁。”最后,该公务员语重心长地告诫我:现在这事马上就会提到议事日程,最晚一两个月后就会实地拍照量定。要盖房,现在就是最佳时期,不然等量定了就晚了。

  “呵——”姐姐抚着胸舒了一口气,“看来人家王强给的信儿是真的。”

  我无语。进门看姨妈。姨妈正在床上躺着,看见我,挣扎着要起来。我按住她,寒暄几句便说到房子,姨妈态度很坚定:“盖,一定要盖!为啥不盖?不盖多亏!等过两天好了,我还要盖!”

  回到姐姐家,站在院子里,我沉默了很久。姐姐很知趣,只管给我端茶递水,再也不说话。我默默地看着姐姐活络的身影。姐姐比我大八岁,比我长得秀气,也比我心灵手巧,在长辈中非常得宠。可以说,我是听着家里人对她夸奖长大的,当然,对我的批评是对她夸奖最好的陪衬。

  “看看你姐,多讲究!”

  “看看你姐,多干净!”

  “看看你姐,多聪明!”

  因为聪明伶俐,姐姐的学习成绩一向不好——太过聪明伶俐的人,总是不肯老老实实地去下笨功夫。尤其到了高中之后,据说是因为谈了恋爱,她的成绩更是差得厉害,考了两年没有考上,就回家了。因为父母对她的娇宠,回家后的姐姐几乎成了我们乔庄村的一个话题。她很少下地,去地里一般都只是送饭。她也有着农村姑娘很少有的独立闺房,干净芬芳的闺房里有着各种城里姑娘才用的化妆品。她从不缺少零花钱,想买什么就买什么。爸爸妈妈和她说话的时候,都温言款语,生怕吓着了她。在婚姻大事上她也比别的农村姑娘拥有更多的自主权,不,简直可以说是绝对的自主权。她心高气傲挑三拣四骄横任性反反复复,甚至惊世骇俗地在半年之内退了两次婚,可都被父母无条件地担待了。在我们豫北乡下,主动退婚对女方来说是很大的损失,是必须把男方的所有彩礼包括年节时的物品往来都结算清楚的,姐姐退婚两次的结果,是她的衣服格外得多——每次订婚,男方都会给女方买许多衣服。

  时年25岁的姐姐最终成了乔庄的头号剩女——在乡村,25这个高龄早超越“剩斗士”和“必剩客”的段位,足可荣升“齐天大剩”。幸好在这一年,她由三姨妈做媒,嫁给了姐夫。姐夫家条件很差。可以说就物质上而言,什么都没有。后来姐姐告诉我,她之所以喜欢上了姐夫,一来是因为姐夫每天练毛笔字。二来是因为姐夫会弹吉他。对了,她还喜欢姐夫的自来卷,洋气。然而事实证明姐夫的毛笔字、吉他和自来卷对于改善他们的生活质量毫无用处,随着孩子们的降生,姐姐不可避免地陷入拮据深处。现在,姐姐三个孩子,苗苗上大学,二女儿上高中,儿子上初中,都是正花钱的时候。姐夫在村里摆个肉摊,一月只能挣千把块钱。日子非常紧巴。如果这一回能赚个二十四五万,他们就等于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最起码四五年内不用考虑钱的问题了。我也去了个接济的负担。老话说得好:长贫难顾啊。

  “那就盖吧。”我说。

  “中!”姐姐闻声应和,笑容绽放。仿佛我的话是一滴水,她要不赶快接住,水就会掉到地上,覆水难收。但她的笑容马上又收敛了几分,“可是……”

  “钱不是问题。”我说。

  “有你在,钱当然不是问题,”姐姐笑道,“问题是谁去领头盖。”

  “你放心,肯定会有人领这个头。”我说,“你先把王永和王强的情况给我简单说说吧。”

  3.情况

  姐姐说,王永是上一届的村委会主任——俗称村长,这一届才又兼上了支书,成为了“一肩挑”。上届支书姓张。在张庄村,张是第一大姓,占全村人的40%,王是第二大姓,占全村人口的30%,其他杂姓占30%。——姐夫姓李,便是杂姓之一。上面为了让村里的政权力量不至于“一头沉”,就平衡掌握着让两个大姓搭着班子轮流坐庄。要么是张书记搭配王村长,要么是王书记搭配张村长。不过因为张姓的势力大,总的来说还是张书记多王书记少。两个大姓的纠葛从没有断过。为了减少村长和支书之间的内耗,这一届选举,高新区对张庄的精神便是“一肩挑”。这个词让两家大姓的竞争更是水深火热。到了什么程度?参选的双方在选举前的几个晚上都派人在村里的每个街口轮流彻夜值班,怕对方去跑票。

盖楼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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