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畅说:“也许他们后悔了,正盼你回家。”
“你要是拉他们入股,我会死得更迅速。”
“不会。我不知道他们在哪。”孙畅说。
小玲问:“可可,郑石油对你这么好,干吗要跑呀?”
“只有他知道。”
回到家,孙畅立即趴到电脑前。小玲问:“你真有那么大本事?”孙畅飞快地敲着键盘,说:“人肉搜索,一般都躲不过的。他是大活人,又不是空气。”小玲说:“再没成绩,可可就不信我们了,准出人命。”孙畅说:“就算是大海里捞针,至少还给人希望……”他用力一回车,十万酬金的信息已贴到网上。
10
等待中的麦可可脸上出现红苹果色,皮肤恢复弹性,右手指伸缩自如,心跳和血压正常。她可以坐在床头上网了。孙畅把手提电脑掰开,摆在她面前,点出十几张照片。这都是渴望酬金的网友们发来的,每一张脸都是郑石油的模仿。其中有个女的,看长相看表情,说不跟郑石油来自同一基因就没人信。麦可可说:“他是不是变性了?”孙畅说:“即使变性也没这么快。据网友搜索,此人独女,不是郑的妹妹。”麦可可的眼神又一次调暗。
孙畅点了一下鼠标,说:“请看这张。”
麦可可抬高眼睫毛。照片上,一群白人站在纪念碑前默哀,周围散立残缺的水泥桩和铁丝网,右边的远处是一片树林和两间半颓的房。麦可可问:“什么意思?”孙畅说:“波兰的奥斯维辛集中营。纳粹在这里屠杀了上百万的犹太人、波兰人和吉普赛人。”
“太远了吧?”
“不远。”孙畅说着,把照片局部放大。两张黄色的脸从白人中间脱颖而出。麦可可惊叫:“是他。”
“你确定?”
“就是从焚尸炉里出来我也认得,”麦可可的呼吸变得急促,“狗屎,他不来悼念我,竟然去悼念外国人。”
“也许是旅游,也许移民了。”
“那还是够不着他。”
“只要他还活着,就有机会。导演波兰斯基躲了美国警方三十多年的通缉,最近还是在瑞士被抓了。”
“等他三十年?我可没那个耐心。”
“运气好的话,也许三十天,也许三天就有消息。”
“旁边那女的是谁?”
“不知道。照片是一个摄影师发来的,他说一群白人中间就两个黄皮肤黑眼睛,所以印象深刻。但他跟他们只是偶然相遇,并不认识。”
“搜索那个女的,没准能找到郑石油。”
“网友们正在为十万元酬金加班呢……”
但是,一个星期了,那个女的还是没有被搜索出来,仿佛她是国家机密。孙畅、小玲和麦可可围住电脑,把她的头像放大,再放大,直到她的脸部出现粗大的颗粒。麦可可叫她“大灰狼”,她认为是大灰狼抢走了郑石油。小玲反对,因为大灰狼不够年轻,且漂亮程度不及麦可可的一半,根本不具备抢走郑石油的实力。孙畅推测郑石油愿意跟一个半老徐娘私奔,唯一的可能就是她有钱。也许她是个富姐?麦可可说按这么推理,那郑石油给自己存的那笔,会不会就是大灰狼的?如果是,明天她就把钱统统地烧掉。小玲阻止,说金钱无罪,有罪的是使钱的人,在没有确证之前,千万别亵渎钞票。孙畅猜测,没准大灰狼是郑石油的妻子。麦可可否认,她说自己至少审问过郑石油一百遍,他发誓没结过婚。
大灰狼变得越来越不确定。在他们三人的嘴里,有时她是婊子,有时她是权贵的女儿,有时她是通缉犯,有时她是导游……她就像一块橡皮泥,被他们捏成各种形状,而捏得最起劲的是麦可可。慢慢地,大灰狼什么职业,跟郑石油什么关系都不重要了。她只是他们说话的由头、放松的话题,是他们玩心理游戏的工具。在对她的猜测和侮辱中,他们获得了快感和优越感。麦可可不只一次地嘲笑她,说她因为跨国卖淫,患了艾滋病,估计身体已经烂了。即便她没患艾滋病,谁又敢保证她没患癌症?即便她不患癌症,谁又敢保证她没贩毒?只要她贩毒,没准过海关的时候已经被擒,或者干脆在她逃跑的时候被乱枪射死。当然,被击毙的不只她一人,还有她的同伙郑石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