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是她的第一个男人。第一个男人遇到比自己更心仪的女人后,离开了她,尽管那时她已经小有名气。第一个男人也不是一无是处,除了帮她一步步走进演艺圈,还帮她的妹妹和妹夫解决了在这个城市的户口。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总有接不完的演出和选秀活动,她自己都觉得快唱不动了。也许咽炎就是那个时候落下的病根。现在想来,可能第一个男人离开自己,还有一个原因是自己与其相伴的时间太少。
打开书房的门,再看一眼,里面还放着他从前曾经弹过的吉他。蓝色的吉他上落了许多灰尘,她笑了起来,自己什么时候变得邋遢起来,连卫生都不愿意做。其实也不是不愿意做,那手想拿抹布的,但总是慢半拍,罢了,由它去吧。慢慢的,她只顾得上客厅常坐的地方及厨房常用地方的卫生,其他的真顾不上。平时,她不愿请人来打扫卫生,因为怕外人来打扰他留下的一切,总是自己打扫。只在半年左右妹妹非要找人来帮她打扫一回,说太脏了。她不好拒绝,只得寸步不离地守着打扫卫生的人,搞得打扫卫生的人膈应她,总是简单打扫后便匆匆离去。
她慢慢悠悠转身来到洗脸池,找出一块抹布,用水打湿后,又慢慢悠悠地来到书房,坐在榻榻米上,将吉他摆在双腿上。再擦一次,最后一次,舍不得也没办法。
边擦边想着第一次与他见面的样子。她那天难得没有演出,去参加一个朋友的生日party,身着白色上衣、浅蓝色牛仔裤的他弹了一曲自己创作的《时光》,她听后流下了热泪。朋友打趣她说,人家这才只是弹,如果换做以前他能唱时,你还不得疯了。她没疯,只是爱上了他。顺着他弹出的旋律,她好像看到内心的那个自己迫不及待、跌跌撞撞地奔向他,她认定他就是自己等了许久的男人。等他表演完后坐到她身边来,朋友介绍她跟他认识,双方交流过眼神,她感到他的心里也是有她的。
他本是一个创作型歌手,因嗓子突然生病不能再上台,便一心一意窝在家里写歌。他写,她唱,就这样两人很快走在一起。上天对她来说很仁慈,因一曲《时光》便将一个今生今世都对她好的男人送到她的身边。
将抹布放回洗脸池里放水搓干净后,她发现水龙头有点儿漏水,怎么拧都拧不紧。怎么办呢?还得打电话请妹夫找人来修一下,不然这水一直滴,时间长了自然浪费,而且也是一大笔水费,房子处理前还得算到她的头上。
上天对她来说也是凶狠的,让他在二十五年前就离开了她。比上天还凶狠的是夺去他生命的那个入室盗窃者。那日他买菜回来,发现有人进到家里。他与那人搏斗间,被那人用他收藏的刀刺进了胸膛,等邻居发现报警,警察打电话给她时,她都以为是接到打错的电话,怎么可能呢?早上她离开家时,他还给她做了她最喜欢的馄饨。被送到医院后,他永远闭上了眼睛,没等她看他最后一眼,也没给她留下最后一句话。
跟他在一起那么多年,不是所有关于他的物件她都能接受,比如他收藏的刀。她与他去过很多地方,每到一个地方,他都喜欢去看刀,遇上中意的一定是要买下的。那次去欧洲,还专门跑到瑞士去买了两把军刀。她问他:“干吗要收藏那么多刀呀?”他笑笑说:“哪个男人不喜欢刀。”她便不再问。他那么宠她爱她,就是收藏几把刀又有什么关系呢?她这样想后便不再干涉他。但万万没想到,他自己收藏的刀反而成了结束他生命的工具。所以他走后,她将他收藏的刀全部交给警察,请他们处理。
他出事后,妹妹说:“你先搬过来同我住一阵子,不喜欢再重新买房出去住,你现在的房子是万万不能住了。”她不同意。她想妹妹一定认为现在的房子是凶宅,不放心她一个人住在里面。刚开始,她的确有点儿怕,但后来不怕了。一是她没有正面碰上那个行凶者,二是等她安排好他的后事回到家里时,妹妹带着朋友们已将屋子收拾干净。行凶者是当场被警察抓住的,也就不存在需要保护现场之类的,所以等她回到家,被收拾过的屋子跟以往没什么较大的差别,只是他和他的那些刀没有了。
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再来一个与行凶者一样的人,把她也结果,那样她就可以与他在另一个世界见面了。这样一想她真的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