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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鸟

时间:2024-04-04    来源:www.xinwenju.com    作者:乔 桦  阅读:

  石柳香穿着一身白色衣服,戴着那个香荷包,在梅嫂和肖彤的搀扶下,走在送葬队伍的最前面。她脸色苍白,脖子上的血管清清楚楚地显现出来,像一根根青色的细绳。曲所的离去,对这个五一节就要做新娘子的苦命女子是致命打击。我们大家都捏着一把汗,生怕她犯精神病,可出乎意料的是,她一直都在支撑着料理所长的后事,平静得有些可怕。

  当曲所的灵柩被县公安局精心挑选的八位特警抬着,从牤牛镇广场缓缓地走向灵车时,一轮红日穿越浅灰色的云层,露出了整个身子。那红日红得撕心裂肺,就像天空的伤口,可以看见里面殷红的血肉。一时间,曲所的音容笑貌宛若拨动琴弦的手指,我心中轰然响起悲怆的旋律。

  “哥啊——”一个女人凄切的哭声传来,是曲大翠的声音,紧接着,一大片哭声响起,分不清是男声还是女声,抓心挠肝,撼天动地……

  曲所火化的当晚,石柳香失踪了。牤牛镇政府临时成立三支搜索队,围绕着近处的大山小岭,寻找了大半夜,没有发现任何线索。亮天时,县公安局房局长和政治处刘主任赶到了牤牛镇,刘主任沉重地说:“去曲所墓地吧,凤鸟飞走了,凰鸟保准在那里。”

  三月的夜晚,山区夜晚的气温零下十多度,石柳香的安危让大家心急如焚。我和搜索队员们疲惫不堪赶到曲所的墓地,石柳香果然在那里,她穿着一袭鲜红的嫁衣,戴着那只香荷包,脸色晶莹,嘴角微绽,浑身凝着霜雪,背靠着所长的墓碑端坐着,仿佛美丽的冰雕一般,已经去世多时了。石柳香身上没有伤口,也没有服毒的迹象,她的死因成了谜。

  曲所牺牲的第七天,我和肖彤、梅嫂、杨小帅四个人,凌晨四点多就提着冥纸和祭品来到曲所的墓地。当地人有给逝去的亲人烧头七的习俗。传说,逝者的魂魄会于去世的第七天返家,叫回魂。回魂一般有两个时段:凌晨四点左右到天没亮之前;夜里十一点到凌晨一点。

  曲所的墓地,坐落在牤牛山主峰山坡一处向阳的高地,背靠一棵百年老松,老松身子挺拔,直径有两个人合抱那么粗,树干直插云霄。

  巍巍的群山静默着,料峭的空气中流淌着春天的气息。曲所的墓碑形销骨立,就像他生前的样子。

  我们把祭品摆放好,然后点燃了冥纸。纸灰盘旋着上升,升到半空,又纷纷扬扬地落下,像一群翩翩起舞的蝴蝶。

  梅嫂说:“咱们给曲所喊魂吧!”

  于是,我们每个人都把自己的双手放到嘴边,围成喇叭状,虔诚地对着沉默的大山齐声喊:“曲所,魂魂回来吧!”按照当地的习俗,我们连喊三声,大山也回应了三声。

  一个奇怪的现象出现了,我们停止呼喊后,大山又响起了“曲所,魂魂回来吧!”的喊声,起初,是一两声,后来就此起彼伏了。我们同时向山下望去,看到有很多老百姓也在往曲所墓地走,他们边走边喊。那声音苍凉凄切,形成一种巨大的合力,撞击着莽莽群山。

  我们依依不舍地离开所长的墓地,往回走,走到山脚,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回头望。我的凤凰飞走了,我还没有成为俊鸟,我会经常到这里来看望曲所,陪着他说话,向他汇报工作,这是一片我一生都会努力抵达的高地。

  我在收拾所长的遗物时,看到了一张泛黄的黑龙江日报,报纸上的一篇通讯报道里,年轻的曲所亲昵地抱着一个刚刚被他从歹徒的屠刀下解救下来的孩子,那个孩子就是我。原来,曲所早就知道我就是他当年救下的孩子,他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为什么?巨大的悲痛万箭穿心一般,我全身颤抖,无泪无语也无眠。

  母亲来到牦牛阵派出所,她苍老的面容好像晒蔫的菜叶子,布满了细密的皱纹。头发犹如枯草般乱蓬蓬的,没有条理和章法。我受伤的这段时间,她备受煎熬,一下子苍老了十几岁。母亲用颤抖的手,依次抚摸着我手、胳膊和脸上的伤痕,眼泪就像秋风吹拂下的树叶,扑簌簌落下。

  母亲小心翼翼地跟我说:“你敏姨夫已经答应,先把你借调到市局刑警大队,手续以后再办。”她生怕我再有个什么闪失,一刻都不想让我在牤牛镇派出所停留了。

  我握住母亲的手,轻声说:“我不想走了,曲所在这里干了十六年,我也想试试。”

凤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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