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果盯着这台探油仪,他觉得这个小玩意儿真是太奇妙了。他咋想也想不透。
王司机在屋里笑弯了腰:“小牛啊,你个王八蛋的……”
九果并没觉得牛技术员在糊弄他。
5
有一天上午,九果和元泰他们在饲养处砸粪。休息时,元泰把九果拉到一边。元泰给九果点上一支烟,低下头去半天没说话。九果感到不对劲儿,元泰可从来不这样。
九果说:“咋了?元泰。”
元泰抬起头,说:“一帮披着羊皮的狼。”
“谁?”
“那个做饭的吴师傅,他摸元红呢。”
“啊,”九果张着大口,呆了。
“他攥着元红的手,说是要给元红看手相,半天不松开。那天晚上放电影,演《渡江侦察记》那天,狗日的又摸元红的胸脯呢。把元红吓坏了,她又不敢跟别人说。”
九果只觉得头“嗡”地一叫,大了一圈儿。九果一把拉住元泰的手,扭头就走:
“你把那姓吴的叫到南大场来,就说我套了几只野兔子,等着卖给他呢。”
元泰真的去了。
九果来到南大场,这里秫秸垛足足有十几个,高高的,跟一座座房子一样,曲里拐弯,很隐蔽,是孩子们藏迷迷的好地方。初冬的太阳暖烘烘,落在秫秸上,干黄的秫秸叶儿不时地发出咔咔声,到处飘着浓浓的柴火味儿,甜丝丝的。九果浑身燥热,他把破棉袄一把捋下来,使劲摔到地上,又跟上一脚,把它踢到秫秸上。他觉得小肚子里塞着一团气,堵得慌。
那姓吴的傻鸟,他真的来了,一边走一边跟元泰说着什么,还龇着牙笑呢。在阳光下,他的脸红润润的,跟两个粉团儿似的。咋这么白?九果琢磨不透。
“哎啊,九果,快把野兔子拿出来看看,拿出来看看。”
这个吴师傅话音刚落,肚子上就挨了九果一记重拳,“妈呀”一声,捂着肚子跪在地上。接着,九果又是一记勾拳,砸在他的下巴上。吴师傅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就趴在地上。元泰又跟上两脚,踢在他的肋骨上。吴师傅的身子蜷成一团儿,双手捂着有点谢顶的脑袋,“妈呀妈呀”直叫唤。
九果一把把他拽起来。再看吴师傅,满嘴是血沫子。
“知道为啥揍你吗?”九果说。
“我要告你们支书去,你们这帮野蛮人,无缘无故打人!”
“无缘无故打人?你他娘的占人家大闺女便宜你还叫唤。你耍流氓。你作风败坏。”
说着,“啪啪”左右又是两记耳光。这一下,吴师傅不再喊了。
“我没有,我没有,真的没有。”他不停地说没有。
“没有,还是揍得轻。”
说着,九果和元泰又是一通拳脚。后来,吴师傅趴在地上不动了,也不叫了,只是大口喘气,就跟一条死狗似的。
“起来起来,娘的,好汉做事好汉当。”
九果上前,把他从地上拉起来。吴师傅坐在地上,浑身软沓沓,阳光下,他的额头显得格外亮。
“我只是,想给她看看手相,哎吆,你们咋就这么狠!”
“还有呢?”
“没有啦,我就是想给她看看手相。”
“还不老实,这狗日的还不老实。”
九果一跺脚,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吴师傅双手捂头,“妈呀”一声。
“我说,我说,那天看电影,我看到咱们共产党扮成国民党军官,深入敌后,视察国民党炮兵部队,我们共产党,带一副白白的手套,伸出一根手指,在国民党那炮筒子轻轻一抹,说,大炮是怎么保养的,炮弹离炮位太远了吧。哎呀,小同志们哪,你们不懂啊,那太潇洒了,我,我也禁不住……那么一抹。我再也不敢了……”
九果一听,更来气,都这时候,狗日的还比比画画的穷酸。一脚飞过去,踢在吴师傅的胳膊上,吴师傅又“妈呀妈呀”地叫起来。
九果说:“元泰,带刀子没有?我把狗日的手指头剁下来,扔进西大湾喂王八去。”
吴师傅一听,一个翻身爬起来,双腿跪在地上,不停地朝九果磕头,“饶了我吧,我再不敢了,你们让我干什么都行,我请你们吃肉包子,对,肉包子,我包的肉包子可是全队有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