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嫂眼睛热灼灼的,好像眼底搁了炭火。嫂子先敬你三杯……别瞪眼,这三杯是有说头的。第一杯,是嫂子谢你的。
石洋说,你客气了。一饮而尽。
何嫂说,第二杯是代何魁敬你。何魁一走,我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村里人都不待见我。你陪嫂子,何魁应该谢你。
石洋说,这杯我喝。
何嫂说,第三杯是替于晓敏敬你。
石洋手一抖,何嫂!
何嫂做了制止的动作,问,你在村里一转一夜,熬得两眼红巴巴的,为啥?
石洋觉得一股冷风窜过头顶,整个身子顿时麻酥酥的。他几乎要跳起来,只是没抽动腿。难道何嫂知道他为什么在夜里游荡了?他惊恐地看着何嫂,等待从她嘴里飞出答案。
何嫂一字一顿,是因为于晓敏。
石洋脑袋险些炸开,用假笑掩饰着自己的不安,嫂子又开玩笑。
何嫂说,我没开玩笑。于晓敏遭了劫,受了惊吓,你心里难受。你还喜欢她,不能对她说啥,又不能对她做啥,只能巡夜保护她,嫂子没说错吧?
石洋暗暗松口气,想自己真是过敏,何嫂不会知道他的秘密。何嫂这样分析,也有一点点道理。当然,石洋不承认,他摇摇头。
何嫂说,还不承认,脸红了吧?不光我看出来了,我想于晓敏心里也清楚。
石洋说,我没这个意思。
何嫂追问,那是为啥?你倒是说说呀。
石洋微微抽搐一下,低下头。他没胆量说。
何嫂说,别人认为你犯魔症,嫂子不会,嫂子理解你……我就是一个魔症人么。说着,嘿嘿笑了,随后眼泪滚出来。
石洋的心顿时蓄满哀伤,他冲动地说,我不全是为了她。
何嫂问,还会为谁?
石洋重重地说,你!
何嫂怔住,硬硬的目光在石洋脸上划了划,又划了划,忽然就笑了,嫂子沾了于晓敏的光,全村人都沾于晓敏的光,有你巡夜,睡觉踏实多了。你这么重情义,嫂子替于晓敏敬你。
石洋苦苦一笑,没再说什么。他不敢再说什么。一饮而尽。
何嫂叫,好!再敬一杯,你喝了我再说。
石洋又喝了。
何嫂语气一转,石洋,你这么也不是法子啊。我等何魁,没耽误种地,没耽误收场,也没耽误卖货,日子还得过。半月二十天也就罢了,时间长了靠谁养活?总不能靠你老爹吧?
石洋强调,地里的活儿我也干着呢。
何嫂说,那就好,不过,你这么做怕是于晓敏吃不消啊。她刚受了惊吓,现在又作难。都怨那些恶贼,公安咋就破不了案呢?
石洋脱口道,现在案子多,公安根本管不过来。随即吓自己一跳,怎么把肖大军的话扯出来了?
何嫂说,我昨天碰见杭民警,他说有眉目了。
石洋夹菜的手抖了一下,真的?有什么眉目?
何嫂目光有些异样,杭民警哪会跟我细说,别看他不正眼看人,有两把刷子呢,他说有眉目肯定心里有数了。
石洋为掩饰自己刚才的失态,给何嫂夹两筷子菜,别光照顾我,你也吃啊。
何嫂提议为公安干一杯,石洋叫,好!马上意识到声音高得反常了。公安。破案。这些都像铁锉,锉得石洋脑子都乱了。他瞄着何嫂,生怕何嫂瞧出什么。何嫂似乎没什么怀疑。
何嫂总算转移了话题。她的脸被酒烧得红扑扑的,目光迷离、柔软。石洋劝她别喝了,何嫂说隔半月二十天就醉一次,没人陪就自己醉。何魁在家也是半月二十天醉一次,我没少跟他生气。现在,我也学会醉了。醉了的感觉好啊,好像在天上飘,想去哪儿去哪儿。何嫂确实醉了,舌头有些转不过弯儿。她喝得热了,毫不避讳地脱下外套。里面只穿一个背心,背心上一只只飞舞的蝴蝶。她胳膊一动,便露出黑乎乎的腋毛。石洋不敢盯着蝴蝶看,仍然被蝴蝶晃得眼花缭乱。
何嫂再说什么,石洋已听不清了。何嫂的话不成句子。但石洋还是耐心听着。他知道何嫂需要有人听,就像他需要一个说话的。石洋身子前倾,面带微笑,不是假装,他愿意听,一个字也舍不得漏下。
何嫂还想端杯,没够着。她醉倒了。
石洋也晕,但头脑还算清醒。他把酒瓶、盘碗收拾下去,将小桌撤掉,往何嫂脑袋下垫了枕头。想想,又拉开褥子,把何嫂抱到褥子上。何嫂的胸一颤一颤,露出白白的肉。石洋舔舔舌头,咽了口唾沫,在自己脸上掴了一掌,然后给何嫂盖了被子,带门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