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访问馨文居,您还没有 [ 登录 ] [ 注册 ]

卖猪记

时间:2024-05-14    来源:馨文居    作者:沈启林  阅读:

  豆腐倌说,你俩这是老驴啃痒痒——一替一口。

  三个人轮番掐得有趣,我站在那里有几分尴尬。还是豆腐倌开口了,问了价钱,把这顿神侃的话题引过来。我说,一元三一斤。

  长脸说,倒不贵,街里也是这个价,这都送到家门口了。

  快嘴说,不贵也买不起呀,干一天还挣不来半斤猪肉呐。就是罗锅子上山——前(钱)紧。

  看样子,这几个人都没有买的意思。我说,你们先看看,价格还可以商量。随即解开麻袋,拿出一块腰盘,冒着白汽,递给他们看。几个人都说肉好,看出确实有想买没钱之难。几个人面面相觑。还是快嘴先开了口,你们不买就给人家装麻袋里,多亏是冬天,要是五六月,还不让你们给摆弄臭了呢。

  马倌说,老七,要么你就买几斤吧,反正也没买呢,过年也得买呀!

  快嘴说,我买,哪有币子呀,自个儿养的那头猪本想自个儿过年杀了,卖一半,吃一半,哪承想起猪瘟给他妈的瘟死了。连猪底子还没还呢,还想吃肉呢,往自个儿腮帮子上咬净肉,从他妈的八月节吃顿饺子,到今个儿连肉星都没闻着。

  那妇女说,多少钱一斤呐。

  豆腐倌说,一块三一斤。

  那妇女说,一块三,太贵了。

  豆腐倌说,小伙子,能不能再贱点儿,我们都少买点儿。

  我说,价格没法再贱了,称完再说,能少点。

  几个人还是买了一些。有的三斤,有的四斤,都是按块挑的,几角几分的零钱也都抹了。他们回家送肉取钱,有的说是借钱。我就在这一边等着,一边跟做豆腐的聊上几句。原来豆腐是按户分,每户过年分一盘大豆腐,十斤干豆腐,是过年的福利。

  说到快嘴,豆腐倌说,这快嘴是个淘小子啊,脑袋好使,就是没继续上学给耽误了。

  拿钱来的快嘴也进屋里。我一再说这肉啊,还是煮烂了吃才香嘛,千万别着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说完,我俩一起走出生产队院子,我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刚才走过了两条街,以为不会有人买了。其实我不知道,买卖不好得勤吆喝。两个人一起走在街上,快嘴是顺道回家。恰好碰上一位妇女,问快嘴,这是哪来的客呀?

  不是来客,是卖猪肉的。

  卖猪肉咋不招呼呢?这么消停呢。我看看,多少钱一斤?

  一元三一斤。

  你家那么多人可该多买点。多买啥呀,队里存钱,可还没开支。听会计说,银行没钱,等明天才能排到咱们大队的号。都到这前儿了,啥都没整呢。

  我把自行车放到路边,解开麻袋撑开袋口。

  那女人说,小伙子你倒拿出来呀。

  我连忙把麻袋口卷起来,露出那几块猪肉。

  那女人不停地翻看,看样子有买的意思。我也不急于问她买不买,倒是愿意听他们侃谈。虽然我也是生长在农村,但与这些人交往对话的时候并不多,今天听来,很有趣味。尽管为了年关应酬,急于卖肉换钱,但听其所言,各有难苦。他们却虽苦犹乐,如此豁达。我想,人家不买,自有难处,当家自知柴米贵,自己不也是面临这样的处境吗?何况这肉另有隐情。

  那女人掂量了好一会儿,说,还是再买一块吧。过年正月你大哥去街里串门,我看拿这块肉挺好。她下狠心买了一块。我叮嘱说,这肉啊,还是煮烂了吃才香嘛。千万别着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那女人说,煮烂了肉汤也香啊,留着炖酸菜。

  我选择靠近没沙河岸边一个大屯子,尽管远些,希望能把剩下的肉都卖出去。顾不得饥饿,冒着寒冷,向前骑去。

  在路上,我回忆着大嗓门的话,觉得还是穷人能看透穷人的心思。在那个“的确良裤子,苞米面肚子”的年代,也莫怪人家这样说。可是眼下的难处,她就不知道了。

  又到了一个屯子。尽管是冰封雪盖寒凝气固的季节,一进屯子就有一股稻草灰的味道随风而来。屯子很静,静得好像是没有人住一样,真的让人会产生错觉。如果是画家,这倒是极好的写生素材,北国山乡农村寒冬村景图,白雪覆盖大地,茅屋几许炊烟,静谧而冷清,禽犬无声。

  我走过一条街,没有一个人出来。河套边缘的风比山边的厉害,在稻草堆上打着旋儿,卷起一缕缕草灰掺杂着雪粒在灰堆上旋转,搅起一股黑色的旋风,贴在雪地上向远处滚去。我刚一停下来,尽管是背风站着,不一会儿,后背就被寒风打透。我想,不能这样走来走去,被迫喊出“卖猪肉啦!”喊这一声,真的让我为难。这憨直的喊声,还真把人给喊出来了。有一茅草屋的门开了,露出一个脑袋瓜,身子还夹在门里问:卖什么的?猪肉。那脑袋瓜缩了回去,门关上了。我只好推车往前走。还没等我走几步,那个门又开了,又露出脑袋瓜喊,呀,进来看看。

卖猪记

人生故事猜你喜欢
发表评论,让更多网友认识您!
深度阅读
爱情散文  名家散文  散文诗  诗歌流云  日志大全  人生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