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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猪记

时间:2024-05-14    来源:馨文居    作者:沈启林  阅读:

  我说,那过年也得吃顿饺子呀。

  大嗓门说,这屯子从过八月节杀一口猪,到现在就没杀猪。你咋不说,这人口少,地也少,两家一头交官猪的任务还不够呢。

  大嗓门问,大兄弟,那你家是哪的?

  我说了住地。

  大嗓门接着说,听说你们那儿富哇。山里小块地多,还能搞副业。说实话,大兄弟,我看你不是做买卖的,也不像是吃不起猪肉。大老远的,起大早,大冷天来卖肉,也备不住是叫啥事憋住了。我看就别在这站着了,挺冷的。我告诉你,从这绕到紧后头道东那两家,西院是队长,东院是会计,到那里你招呼两声,看看买不买,别人家都不能买,没钱呐,到这前儿了,还都没开支呐!这半天了,要不到我家暖和暖和?

  没等大嗓门说完,倒尿盆女人端着豆腐回来了,老远就说,大吵吵,还没咯叽完呢?

  这时候,从院里跑出一个十来岁的男孩,一边跑一边喊道,妈——你干啥呢?这孩子光着头,头发盖过了耳朵,揉搓得不像样子,小脑袋缩在领子里,趿拉着一只大鞋,一只小鞋。倒尿盆女人大声说,快回去,我去换豆腐。等你爹回来过年给你买双响子,还有大块糖。这些哄骗没能阻止那个男孩的脚步,到底是跑到了跟前,两手缩回到袖筒里,一双可爱的大眼睛盯着自行车托架上的猪肉。

  倒尿盆的女人说,那你就买点吧。

  大嗓门说,买啥呀,我家你哥上套子还没回来。前儿个李五子回来说,得二十五六才能结账,屯里才能放补助费,要没有这补助费,还不知道怎么过年呢!到这前儿了,生产队里一分钱也没开,我家还存钱呢。你们也该买点,再说桩子他爹赶车送炭,比别人挣分多,还有补助费。

  倒尿盆的女人说,多是多。多能咋的,也没开支。每天那三角钱的补助费,起早贪黑都打尖吃了。

  这时候大嗓门神秘地小声跟我说,兄弟,肉是好肉,但是……行啊,都是穷逼的。记着卖肉的时候多一句嘴,告诉买主把肉煮烂了香。肉煮烂了,啥事都没有了。

  虽然大嗓门没买肉,但是她的一番话说得让我非常感激,也让我心里冰凉。是啊,都是穷逼的,卖不了猪肉家里也解不了燃眉之急呀。我赶紧收拾麻袋放到自行车大梁上,推着向大嗓门指点的门户走去。还真的有人开门出来问问,听说是卖猪肉的,干脆没搭茬就缩头关门回去了。当我来到那两户门前,西院出来一位五十岁左右的妇女,穿的也不比那两位好多少,可比倒尿盆女人干净。问我是干啥的?我说是卖猪肉。这一问一答的工夫,东院的房门也开了,走出来一位妇女,年龄稍小一些。两家只隔着一道障子,虽然都是草房,可是比别人的整齐敞亮,窗户镶着大玻璃,障子比别人家的齐整,院子规矩。两人从眼神上可以看出关系不一般,看了猪肉,问了价钱。

  西院的问东院的,你们买不买啦?

  东院的说,谁知道呢。那天买回来五斤,那也不够。等过年正月,他今个儿请这个,明个儿请那个,这点儿肉好干啥,自个家大人孩子一顿也吃不着。

  西院的说,那你就再买点吧,等他叔回来我跟他说,我看这肉挺好。

  东院的说,这一天瞎忙啊!都到这前儿了,还啥都没买呢。今儿个起早就出去了,问他啥事也没吱声,急三火四的,跟鬼追似的,把那个装钱的破盒子翻了个底朝上,也不知是又有啥事了。

  西院的也说,可不是咋的,起早在大队看屋的王大瘸子来了,叫你大哥起来到当院嘀咕了几句,说啥我也没听准。就说让他快去大队,也不是马车咋的了。

  两人挑了半天,各买了一块肉。抹零去梢,换得了七八块钱,只好离开那个屯子另去他处。

  其实,这个屯子,我上小学的时候来过,因为有一个亲戚住在这里。我家原来就住在这条河的对岸,离这只有十多里地。一个星期六的下午,跟两个姐姐去给亲戚送大酱。家里没有什么盛的,母亲想了半天,只好用一个小的搪瓷盆,装了大半盆大酱,放在一个猪腰子筐里,家里找不到别的,把蒙酱缸的那块布拿来蒙上。临走的时候,母亲一再嘱咐,回来别忘了把那酱缸布拿回来,要不酱缸没有蒙的东西了。两个姐姐轮流挎着大酱,到那时胳膊肘都勒肿了。我记得,一路上穿过茂密的树林,树上有鸟鸣;走过一片草地,野马莲花开得正鲜;在小山岗上有成片的榛树丛;过沼泽地,在一墩墩塔头上跳过,那些塔头被行人踩得溜平,中间还有行人捡来的一些树枝,在黑黑的泥潭边铺成柴路,横着脚挑粗树枝走过,走不好就把鞋陷进泥里,或夹在树枝中。还过一条小溪,清水潺潺,横在小溪上的两根木杆子,走上去一步一颤,鞋底都踩湿了。还要过一大条河,名字叫没沙河。河上有一座很长木桥,听大人说是小日本子修的。

卖猪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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