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化的扩张,每个人都可能成为一个异化的人。他们的自我性来自现代人复杂的心理和精神,但时常表现出巨大自洽感,这种矛盾情绪,又时常是无所适从的无力感。这反映在他们愿意勇敢介入和代入当下生活。他们与日常紧张和对抗的关系,不同于现代主义的消极,却有着类似于孤独和消解的意味。
所以,他们表达欲望的时候,对单一的物象的探究,我称之为“伪生活”,它借助隐喻,介入物和事件的流变,表达它潜在的可能性,自己内省的力量。他们的写作以日常可能发生的事件展开,不信任地将自己的处境以行为、声音、图像的方式暗示和隐喻,将异化的自己形同变形的世界,寻找自己合理的相处方式。他们常常将风马牛不相及的物,不及物地组合在一起,通过幻觉和呓语的方式,找寻归宿。那些在内心疯长的,为赋新词的,高蹈的,烧至灰烬的静物,也可能升华至涅槃重生。
在他们看来,人和人一样的困顿是类似的,这个假设的真相是存在的,因为人越来越渺小的自尊,构成这个世界的小我都在舞台的边缘,开始了负重的表演,构造时代落在他们身上的灰尘。此时和彼时,像卡夫卡式的城堡,迷途及往返,孤独和恐惧,开始意味的可能,却是寓言的结束,梦想的结束,故事的结束。
这无边界和漫无目的地书写,吞噬着青春,消解了来路和去路,他们更倾向于物我之间的内心关联。现实的日常如迷宫,他们营造的是变形、隐喻和互相消解的物象,错乱的情绪的被动,借以片段、未完成性并以此还原他们对真实世界的想法。
从黄其龙的散文《舞台、商场及原野》来看,尤为明显的现代主义色彩,“我”虚无地消解着夹杂着对迷宫一样日常的窥探。他不在乎这种呈现的真伪,他只受困于内心世界的想法。所谓接近现实,在这个看来强大而牢不可破的世界,他无法选择,也是别无选择,看似驳杂的日常,其实秩序井然。
另外他也在试图与之和解,在身体和精神遭受抵抗之后,他开始面对,并对它有所图谋。
他对日常的呈现,采取了外延式的粗粝和向内扩张式的沉浸并行,通过拼图和互文,表现出自己主观世界的主张,犹如深夜斑斓的万家灯火和繁星天空。他的表达是物我之间的互换身份的隐喻关系,他在自己的生死时间和心里空间里生机勃勃成长。万物和我,彼此的不确定和互相消解,维系人与人之间精神世界的矛盾、协同的紧张关系。
刘星元的《肇事者》表现的是县城生活的片段,通过事实的拼接、想象、剪辑对过去的追问和对未来的沉思。这种臆想可靠的,他在精神向度上,保持与物质世界的警醒和勾连关系,隐忍表达了他的企图和对世俗终极问题的理解,并且还有反向追寻问题的力量。由物及人,由事及思,由人及我,每一步惊心。我怎么了?他们怎么了?我仿佛看到的是我过去、现在和未来的影子。我的影子连同骡一起在沉默,被阉割的生活,被寄情于历史的夹缝中,无法自拔……
同时,我还看到这种病态的人间形态,在城镇的扩张中,越发根深,越发牢固,我们对此却漠视。残酷的历史经纬和残忍的线装现实,骡作为隐喻的一部分,承担了呼喊的象征意义:骡不是肇事者,我们可能都是肇事者。
骡是绝望的杂交动物,反衬到现实中,我们对其的悲悯也是残忍的,它的沉默和反抗,在枷锁环形的密闭中得不到情绪的释放,人类已经把它做成文化的标本,但却挂羊头卖狗肉,罢了。我们在反思中得到的经验是文化和观念的杂种,不断自我毁灭。肇事者也是一个巨大的隐喻,对世界体无完肤的鞭笞,但得不到回应。于是,我们更狠地指着它骂:狗日的。骡跟狗没什么关联,杂交并非来自马和驴的原罪,却在指鹿为马。悲哉,悲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