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幼年生活在偏僻的琼山甲子乡下,从未听说还有喝茶一事;当时,在小墟镇上唯一的国营公家食堂,早餐,也只向顾客卖几大竹筐的菜包和用五花肉配东瓜糖制作的甜大包,兼卖红茶、牛奶、咖啡等。
后来,我在海口的历史文化名城——府城这座有千年沧桑岁月的古城读书,发现海府地区的街头巷尾偶尔有间"老爸茶店",但真正喝茶的人并不多,大多数坐在老爸茶店里面的茶客喝的是红茶、牛奶、咖啡配大包、馒头。
到上世纪90年代初,已在海口工作和安家的我,惊讶的发现,借助改革开放的东风,渐渐富裕起来的海口人越来越多开始走进老爸茶店喝茶。颇受海口人青睐的海口老爸茶店如雨后春笋,应运而生:海口的盐灶、得胜沙、解放西、骑楼老街、东门、北门、南门、西门子的七路八巷十三街,开起了装饰简朴,完全大众化的老爸茶店、连茶店取名都很质朴,有叫大众、利民、益民、海岛、可乐、永安、琼兴等茶店名;规模大的老爸茶店有上千平方米,中型的有二、三百平方米一楼并二楼的茶店;规模小的是临街、临巷一间铺面,排十张八张茶桌即可。在偏僻的临街、临巷茶店的后庭院四周也摆满桌凳,给怕闷热喜清凉的顾客提供了舒服的茶座。为了跟上时代的需要,满足茶客的自娱自乐,品尝茶果之余,店家还经常为茶客播放有趣的电视节目。
海口老爸茶店的特点是以物美价廉吸引顾客。在这里花最少的钱就可以吃到很实惠的茶点和果点,连做苦力的、拾垃圾的、踏三轮车拉货的三轮车爹、拉客过活的摩的爹等最普通的凡人百姓都消费得起,花钱起来没有一点压力。
已当二十多年海口人的我,可以说,海口数间老爸茶店的茶点和果点我都品尝过!海口老爸茶店里的茶点和果点可谓花样繁多,茶点有:咖啡、咖啡奶、红茶、奶茶、绿茶、乌龙茶、苦丁茶、茉莉花茶、菊花甘草茶、普洱茶、罗汉果、龙眼红枣等等;果点有:油条、珍袋、蛋糕、炸包、肉包、五爪包、太阳包、叉烧包、豆蓉包、蛋黄包、甜咸包、肉包、菜包、镘头、炸面饼;小蒸笼里小碟蒸有排骨、猪肚片、肉丸、猪蹄、牛肉、牛筋片、牛肚片、羊肉、羊肚片、鸡肢磅、鸡脚爪、鸭脚、饺子;还有数间茶店兼卖海南风味小吃如:海南粉、粉汤、炒粉、罐子粥、鹌鹑蛋煮白木耳、竽汤蕃薯汤、大薯汤、绿豆汤、椰奶清补凉、糖水清补凉、猪杂等甜的、咸的小吃,应有尽有、各有风味。海口茶文化市井文化都汇集和浓缩在老爸茶店里啦!
海口的老爸茶店生意很火红,一年四季,从早到晚总是顾客盈门,席无虚座。
早上六点钟前,在老爸茶店消费的大多数是赶着上班的政府机关干部、职员、白领;还有赶着开店做生意的商人,他们急匆匆叫来服务员,要来一杯牛奶、红茶,一、二个肉包或叫来一盘鸡脚爪、一碗海南粉,一盘炒灯等等,就解决了一顿早餐,起程急匆匆上班或经商去了。
九、十点钟以后,光顾老爸茶店的以颐养天年的老爸老妈、离退休老人居多。这些老爸老妈们劳碌了大半生,现在儿女成家立业,可以在家安享晚年了,他们无事可做,便睡得早起得迟,睡足了精神后起床洗把脸、刷好牙,才悠悠闲闲地走出家门。在街头巷尾遇见亲朋好友,有事没事总是直截了当的请客:"去喝茶!去喝茶!"于是三、五人携手进入茶店,围着茶桌一边喝茶,一边吃着果点或小吃,看看当天的报纸:《海南特区报》、《南国都市报》、《海口日报》,研究研究彩票、谈古论今、谈天说地,提海口的街道整治建设、经济发展、骑楼修复、搞好海口双创等一些积极的建议;也谈谁升官了、谁丢了官,谁做生意赚大钱,谁亏本倒了霉……谈得口沫横飞,说到激动时,或是喜怒形于色,或是拍案而起都无妨,说得口干舌渴时,再喝茶水又接着说下去……
老妈们的话题都是谈到"家"上:东家长西家短、谁家的媳妇孝顺、谁家的儿子发大财、谁家的孙子出色考上名牌大学、谁家买彩票中了头奖,尽是鸡毛蒜皮地瞎扯着……当然,不会有人拿这"茶话"当真的,大家都在听、都在讲,没有人去追究这"茶话"的真假;真真假假是世界,笑笑啼啼是人生,在这"茶话"的笑谈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下午三点钟以后,光顾老爸茶店的茶客有三教九流:有上班到半途看看领导没在,或者是把手头工作做完了,溜进茶店里偷懒放松的政府机关干部或职员;有下午没课上的教师;有忙了半天生意的款爷;有结伴逛街携着一大袋东西的女人,累了想歇歇脚,便说:"累死我啦!去喝茶养养神。"有踏半天三轮车的三轮车爹,有早晨三、四时摸黑起床拉客的摩的爹,有做半天苦力工,有拾垃圾的口渴了,全身累得散了架,也溜到老爸茶店里品尝茶果,松松身骨;有抽出时间约会的成双成对的幸福恋人、有无事可做的老爸老妈们、有下岗工人、有从郊区赶来海口凑热闹的郊区菜农……,他们三五人泡上一壶茶、一碟花生、几盘果点、几碗小吃,闲适、随意、松散、慢节奏、无忧无虑的品尝"闲茶果",享受人生。
这种场所,谁都可以窃窃私语、可以粗声大气骂某个人、可以谈时事、可以高谈论调、可以吹吹牛皮、可以大声说笑、可以向茶友发泄自己心中的苦恼和不幸、兴趣来时还可以当众清唱一段琼剧,过一回演员瘾;甚至邀够四个茶友,打打扑克牌放松一下自己……一切的痛苦、烦恼、孤寂、困惑都可以在老爸茶店里消解;同样,欢乐、尊严、得意、荣耀也可以在这里张场奔放。
而夜幕降临,海口的老爸茶店里依然是茶客满座,茶客们泡上一壶茶,叫上一碟花生,一壶茶一晚上,围坐在茶桌旁浅斟慢饮……茶客们或亲切交谈,或互相说笑,浓情交融,在欢声笑语中度过了寂寞的夜生活。
周末有家庭观念的人,还携带着全家老幼上老爸茶店,全家人围坐在一张茶桌上,尽情品尝茶果,全家老幼吃得眉开眼笑,好一幅家庭和谐的画面!
我想:海口的老爸茶,是其他地域文化,市井文化无法比拟的,它是海口人生活的一方天地;世界风云、人情世故、生活趣味、尽融于其中;我作为一名普通的海口人,为能生活在海口这浓厚的茶文化、市井文化的氛围中感到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