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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畔沉吟

时间:2021-12-27    来源:馨文居    作者:管卫中  阅读:

  真要离开兰维厂,离开我的同患难的兄弟姐妹和师傅们,特别是读书小组的几个姑娘,我突然觉得异常伤感,想掉眼泪,都有点儿不想走了。我想留下来,帮助读书小组那几个没考上的姑娘复习,来年大伙儿一起再考。我自己走了,留下这些苦难的兄弟姐妹在厂里继续受苦,这算怎么回事?

  可是我不能保证来年还能考上,这唯一的机会不敢放弃。事已如此,最后商定,我先走,到学校后给他们准备充裕的复习资料,帮助他们再考,直到每一个人都考上为止。

  依依惜别的日子非常难忘。我始终记得他们的临别之语和黯然的表情。

  让我做梦也没想到的是,就在临别之际,我遭遇了突如其来的初恋。那个月明星稀的夜晚,漫步在黄河边的悠长马路上,当那个长辫子的俊俏姑娘低着头含羞地忽然说“我拿不出什么东西来送你,就送你一颗心吧”时,我突然被打懵了,击昏了,傻了。

  再后来,就像所有的爱情故事一样,我们的故事也以悲怆的音符画上了句号。许多年过去了,我仍然清晰地记得那个美好的夜晚。

  需要交代一句的是,两年后,我们这个读书小组的几位成员,一位考上了中央民族大学法律系,两位考进了电视大学。其他的人还在厂里烧石灰炼电石,直到下岗。

  我最终还是失信了。

  2012年秋天,在离开兰维厂三十四年后,我重回厂子,看到的是这样一幅情景:当年炉火熊熊、人声鼎沸的电石车间已空寂无人,地上堆满了煤炭,变成了一片卖煤的场地。白灰高炉还孤独地矗立在灰色的天空下。电石车间已是被遗弃在黄河边上的一片废墟​‍‌‍​‍‌‍‌‍​‍​‍‌‍​‍‌‍​‍​‍‌‍​‍‌​‍​‍​‍‌‍​‍​‍​‍‌‍‌‍‌‍‌‍​‍‌‍​‍​​‍​‍​‍​‍​‍​‍​‍‌‍​‍‌‍​‍‌‍‌‍‌‍​。兰维厂已经奄奄一息。厂房、机器仍在,然而人去楼空。昔日青工们饭后徜徉、谈对象的中心路段,已是两溜卖菜的摊点。往日的青年工人们都成了下岗的摊贩或者靠微薄退休金过活的老人。在闲坐的人群中,我好不容易认出了一个旧日一起进电石车间的工友达朝志。他告诉我,兰维厂后来很红火过一阵子,1994年前后达到高峰,厂里生产的电石、聚乙烯、维尼纶三种产品在市场上很受欢迎,工人们的收入也水涨船高。1996年与亚盛集团整合以后,厂子的境况就越来越不行了。大批工人下岗,还有一部分技术骨干工人去了宁夏和南方的维尼纶厂。他自己早就下岗了,现在就等快点老去,熬到55岁就可以拿到退休金。钱虽然不多,但好歹总比现在每月领几百元低保强些。他还告诉我,白灰工段的乔继霞——我当然记得,那个用好听的兰州话柔软地叫我“小管小管”的长辫子美丽姑娘——嫁给了市里一个工人。早些年因患乳腺癌无钱医治,早早离世。张副段长,那个干活、打架都玩命的年轻的“老”师傅,一次上班时被钢丝绳打断腿骨,回到老家养伤,不治身亡。大韩师傅终于娶了一位妻子,携妻回了山东老家。宋亚琴后来成了兰维厂电视大学的老师。我的唯一一位留在厂里的女同学,下岗后闲居在家,家徒四壁,郁郁寡欢。她的女儿大学毕业后怎么也找不到工作,蒙厂里安排,月薪1200元。曾经在我口粮定量不够吃时给我送过饭票的“三八红旗手”李爱华,嫁给了一个“渣男”,不久离婚,又首批下岗,在兰州市开过饭馆,在张掖照顾父母多年,如今仍在为给儿子买套房子结婚而一点点攒着钱。

  旧景不再,斯人已逝。几十年来,我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但我始终记得他们,记得那些陪伴我走过一段青春路程的亲爱的人们。

  三

  我进入大学的1978年初,是整个民族的精神被激活的年代。在与工厂环境截然不同的大学校园里,我受到了那个时代独立思考风气的强烈熏陶。仿佛是一个在岩洞里待久了的人,爬出幽暗跑到崖边,看到江河横流,天地高阔,山峦起伏,胸襟一下子开阔起来。到大学毕业时,我仿佛已经换了一个人,骨头里渗入了钢质,不再是当年那个懵懂、单纯、懦弱的青年了。

  大学毕业后,我被分配到甘肃省文联,有幸参与了《当代文艺思潮》杂志的创刊及其后六年的编辑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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