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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茂平‖我心目中的祖父

时间:2023-09-20    来源:馨文居    作者:凌云儿  阅读:

  我的祖父离我而去将近三十年了,可他的音容笑貌、言谈举止仍烙在我的记忆深处。我早就想给他写点东西了,可却无从下笔,因为他作为一介草民,实在太平凡太普通了;我早就该给他写点东西了,可却无从下笔,因为他作为王氏族老,人格灵魂实在太高尚了,他为我们儿孙付出实在太多了!我作为其孙子——一个与他相处近四十年,一个崇尚文墨的人,不为他写些文字必为乡人所齿冷……因了这个,我这个做孙子的心头犹如压着一块大石,愈来愈沉重。

  祖父属“万”字辈,不知其兄弟姊妹几个,我只知道他仅两兄弟:兄叫万钟,排行第二:他叫万镒,排行第四,娶妻林氏淑清,娘家宝墟利榕,夫妻相濡以沫,白发到老。他生于1895年7月24日,享年98岁。迄今为止,在我们播扬镇王族男性中,算得上一位老寿星了。他身材高大,肢体强健,一辈子很少害病,感冒时连一粒APC他也无法服下,说起来令人忍俊不禁。他很健啖,晚年还要吃三碗饭,两碗汤,且食物不论,尤喜杂粮。他说话声音响亮,发怒时犹如雷鸣,很具“张飞性”。可他犯错时,却又能“低声下气”的向人赔不是。祖父一生饱经沧桑,历经磨难:一是解放前因我父亲“收纳仓”闯祸而被封屋捉人;二是解放前被起耕夺佃,丧失土地;三是祖母晚年因摔断髋骨不能动弹而又日夜呻吟不绝,生活不能自理;四是八叔正当事业如日中天时却英年早逝,留下孤儿寡母;五是我父母双亲患顽疾不治,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一切苦难与不顺,尤其是晚年,让一个耄耋之年的老人承受,上天是多么的不公平,多么的残忍啊!

  祖父是一个标本式的中国农民,他一生克勤克俭,吃苦耐劳。年轻时除耕种外,还担盐走石角,走水东。好吃好着的让给妻子儿女,衣服补了又补,从不轻易乱花一分钱。尽管有四男二女,要吃要供书,家庭生活还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解放前因为六、十月要雇短工,平时要请放牛娃,土改时几被划为富农。后幸得落实政策才降为中农。耕牛、田地、犁耙等生产资料都入了社,被“共”了产,但他对党和政府却拥护有加。解放伊始,他排行第七的儿子维清瞒着他参加了人民解放军,自以为他会反对,但当他得知后不但不责备,还去信鼓励并以此为荣。后来七叔亦不负厚望,成为部队一位团级干部,退伍后宅居广州,添子发孙。

  祖父是一位耕种、编织的好把式,犁地耙田、浸种下秧,编织泥箕簸笪样样在行,而且胜人一筹。古稀之年,祖父还以养牛、使牛为职业,挣的工分不少。尤其养牛,他恪尽职守,视牛如命;因为他深知耕牛在农业生产中的份量与作用。因此,牧牛时总是放得早,回得晚,并且赶到远处挑选上好的草地。祖母因此骂他是不知归的“呆老狗”;他总是一笑置之,依然故我。那时,不少人因牛是集体的,养好养坏一个样。因为放牧的时间短,故牛养得骨痩如柴,皮包骨头的,连命都保不住,安能使役、繁殖?可祖父养的牛,头头膘肥体壮,母牛往往一年产一个崽,牛的家族兴旺发达,为生产队的牛耕提供了足够的力量。

  祖父一生性格直率,心直口快。记得上世纪七十年代初,不少人出工不出力,生产队个别干部管理不力,甚至损公肥私。对此他往往看不惯,有时甚至愤愤然,说些他们不中听的话。因此耄耋之年还被生产队长列入其黑名单,被呼去大队举办的学习班,名为斗私批修,实为挨整。但因祖父说得在理,并未上纲上线,加之又是军人家属,路线教育工作队也奈何他不得。回来后,他大声说:“我王万镒,行得正,企得正,说得也在理,我怕谁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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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祖父身下大小几十口,除我父亲吸点水烟外,其他没有谁沾染半点恶习,这无不得益于祖父榜样的力量,得益于祖父的严格管教。祖父念书不多,但记忆力惊人,他幼年所读的书,晚年仍倒背如流。诸如王勃的《滕王阁序》、屈原的《离骚》,他仍能一字不漏的背得出来。背时往往摇头晃脑,仿如鲁迅笔下的寿镜吾老先生。他经常给我们讲些神话故事或民间传说,如果说,在文学方面我小有所成的话,那么这与祖父早年的教育是分不开的。

  祖父对我疼爱有加,因为我是他近身的长孙,他一心想让我继承祖业。我十三四岁时他就手把手的教我犁地耙田,他并非不愿孙子读书高中出人头地,而是认为当时的政治空气与我辈压根儿无缘,事关我父亲念中学时集体加入了“三青团”,故祖父要把“真传”传授给我,企求我长大后如他那样耕田种地,在水榕根繁衍生息,传宗接代。可我最终还是违反了祖愿,寻觅一只他从来没有捧过的饭碗,干起咬文嚼字的行当。其实,祖父哪里不希望孙儿有出息?只是在那特殊的年代里表达出一种适者生存、暂且隐忍的朴素的愿望罢了。若他在天之灵,知道孙儿略有出息,生计之余尚能著书撰文,在九泉之下他定会发出微笑。

  祖父晚年热心宗族之事,记得他97岁高龄那年,仍应族人之邀,承受“舟车劳顿”之苦,徒步登山参加联宗祭祖活动,那种虔诚态度,令人唏嘘动容!此外,他还古道热肠,乐于助人,尤其对万森、万林等堂兄弟如同胞生。晚年他亦得到他们及其儿子的爱戴及回报。

  俗话说:“好人有好报。”此话当真。祖父一生堂堂正正,走出了个“人”样,临终时从从容容,没有丝毫的痛苦,画成了一个圆满的句号。祖父虽然走在一个该走的年龄,,但他毕竟与他的身体与我们的企盼相悖。因为他“临行”前身体还非常强健,背不驼,眼不花。记得他九十大寿时,我曾经当众许诺,若祖父能享百年寿诞时,我们一定要他风风光光!

  在他老去的那天,一向早起的他七点正还不见起床,孙媳李芳问安时,他说头晕目眩。他自知大限已到,忙叫李芳通知我及四叔、姑丈见最后一面,急急如律令。当我们闻讯赶回时,他似乎无大碍了,殊不知却是回光返照!当我正要给他把脉,打点滴输些能量时,他却摆摆手,从从容容地说:“人无百岁命啊!我有这样的寿数,知足了!我去后,要节哀顺变——你们——你们要争气……”话未说完,就如此的从容的走了……我终于崩溃了,不禁痛哭失声,泪如泉涌,在祖父面前彻底暴露了自己的软弱。

  尽管祖父走在该走的年龄,但想起祖父对我的企盼,对我的教诲,对我的爱,一旦阴阳相隔,我犹如万箭穿心!三十多年来,面对祖父的遗像,我常常泪水涟涟,不能自已,有关祖父的一些往事,也随之忆及起来,恍如昨日,一切都是那样的清晰,那样的亲切,心中荡起不尽的思念,眼里又涌出不尽的泪水。我诗文写了不少,但悼念祖父的我如今却未有寸纸只字……

  此文脱稿后,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犹如完成了一项巨大的工程。一直压在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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