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程维是新古典主义现代诗歌的开创者,按道理他所有的诗歌作品在语言运用上应该是非常注重字、词、句子的凝练和张力,一般来说与口语绝缘的,但是,他有一少部分诗歌作品的语言却是趋于口语的。
诗歌作品的创作中,口语与书面语具有不同意义。评论家李怡说道:“书面语是语言长期发展的结果,沉淀了比较丰富的人文内涵,但也可能因此陷入到机械、僵化的状态;口语则灵活跳动,洋溢着勃勃的生机,不过并不便于凝聚比较晦涩的内涵。以文字为媒介的文人文学创作其实都运用着书面语,但这种文学书面语欲保持长久的生命力却必须不时从口语中汲取营养。”
可是,口语是否真的可以与诗歌作品联系在一起呢?是否真的可以入诗呢?
在讨论这个问题之前,我们先来讨论一下该如何看待诗歌作品乃至文学的语言的。以前,大家一般都把文学语言作为一种交流的工具、作为一种媒介作用,可它只是文学“形式”的一部分,只是起到了交流和传达的作用而已。可是对于诗歌乃至文学,语言不仅仅是工具、媒介,不仅仅是“形式”的一部分。“与任何语言一样,诗歌乃至文学的语言本身就是一种文化现象,因为人是在语言中进行独特的发明和创造的动物,语言作为一种符号,是人的特征,它联系着人的思维结构、思维模式,而模式背后更深刻的东西是人的观念。”
诗歌及至文学的语言要打破常规,但在“如何打破”的背后,仍然有着一定的模式和观念。运用不同的语言,便表现出思维模式乃至观念的差异。
比如诗人程维的《令人惊艳的莎朗·斯通》:
据说,
她是世界上智商最高的女人
仅次于爱因斯坦
在我看来
她高智商的表现
就是迷你裙里不穿内裤
把两条修长的玉腿
在本能与激情交叉的瞬间
偶示:昙花一现
这首诗歌的语言基本上都是淡淡的口语。我们在阅读这类诗歌作品之时,需要改变传统的解读方式。古代诗人追求诗眼,老一辈现代诗人郭沫若、闻一多、艾青、李季、郭小川等人追求诗歌句子,当代诗人北岛等,他们同样也时追求诗歌句子,但巧妙、独特地融合了诗眼,而以口语入诗的诗歌作品则更多地时追求诗章。他们不希望用几个诗眼使全诗生辉,不希望每一句都很精练美丽,也不着意在句子里安排对立的意象,而是力图使全诗在结构上显示出自己的张力,使诗歌的结构与自己眼中的世界结构产生同构效应,将自己的情感、思维包含在整体诗歌的结构当中。
比如诗人程维的《美国丽人泽塔·琼斯》:
泽塔·琼斯
如果让中国女人和她相比
我只能想到古代的西施
如果说西施的样子
我只能想到美国的泽塔·琼斯
她的美貌勾魂摄魄
能够迷倒古代的帝王夫差
也能击中年届花甲的道格拉斯
这个下午
我翻了一会儿画报
又看了一会儿电视
都发现这个洋妞的影子
这个晚上
我梦见与人决斗
稍不小心,就把她的老头一枪打死
从这首诗歌作品中我们可以看出,诗人程维对口语入诗比那些纯粹的口水诗人的理解要深刻得多,他充分利用了口语的鲜活与散文化的清晰明了,没有像当今那些口水诗人那种口语至上,以至于诗歌作品变成了口水,或者是分行的散文,这种口水化或者散文化在这些口水诗人那里也散漫到放纵,失去了诗歌作品必要的精神凝聚。诗人程维清醒地认识到,诗歌作品的创作,语言终归是一种书面语,所有的努力都不过是为了给这种书面语注入新的生命力。所以,在他的诗歌作品中,同样开拓着现代汉语的书面语的魅力,使之与鲜活的口语与明晰的散文化句式相互配合,以完成最佳的表达。
其实,口语入诗在老一辈诗人当中就已经取得重要地位,比如以著名诗人艾青为代表的无韵自由体诗。当时,艾青以一首《大堰河——我的保姆》震动了中国诗坛,接着,他以一系列无韵体自由诗,吸引了广大知识分子。经过不到十年的努力,奠定了自由体诗歌在中国诗坛的地位。自由体诗歌在著名诗人郭沫若的《女神》中就已经出现,但还是以有韵的为主。郭沫若兼写半格律体,艾青则全力以赴,佳作迭出,产生压倒性的影响。后来,著名诗人臧克家说:艾青“他所以运用‘自由体’,他自己说是为了‘不受拘束’地‘表现’他的感受,这种形式的确很自由也精炼地表达了他所要表达的。他不但用创作实践来扩大‘自由体’的影响,他还用‘诗论’来倡导‘诗的散文美’,这在热情冲涌的抗战初期受到热烈欢迎是势所必然的”。
“散文美”,就是口语美。掇取人们富有诗意的口头语言入诗,使艾青诗歌作品的语言比“五四”时期现代诗歌作品的语言在艺术成就上高得许多了。现代诗歌发展到艾青这里,可以说是登上了一个新的台阶。艾青先是在国统区,后是在延安,影响了一大批新诗人。郭小川、贺敬之也是以写自由诗开步的,蔡其矫一直坚持创作无韵体的自由诗,也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诗人程维的这一少部分现代诗歌作品在这方面继承和发扬了老一辈诗人的这一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