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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营纪事

时间:2021-12-27    来源:馨文居    作者:戴 民  阅读:

  暮色四合,暗淡的夕阳渐渐隐没于西边清朗的苍穹,空旷无际的田野阡陌上,影影绰绰地晃动着心有不甘而匆忙寻找失踪者的身影,呼喊莹莹的声音此起彼伏,悲戚和不详笼罩于经年平静的村落之上。

  置身其中的我忽然心头沉重起来。此刻,恍若忽见自家宝贝女儿,正用一双嗔怪忧伤的眼望着我。常年不着家的我,很少对女儿用心牵挂,多年刑侦生涯,一家人聚少离多,家如同一座驿站,至多歇歇脚,鲜有父女之间的亲情交流,好像职业特性浑然让我不屑儿女情长。须臾间,女儿那双眼睛又溢出温润怜悯的泪花,仿佛哀声于我。虽然女儿对我的缺席从无怨言,但身为人父,理当明白,人世间的亲情正是所有除暴安良、行善天下一类人的共性,而这不正是人类所有快乐的源泉么?别人家丢失了女儿,作为一个为民请命的刑警,岂能坐视怠慢?我脑海便急速翻卷起思维的浪花,沉浸于现场勘查和探寻中。

  卫家村坐落于杜行公路南侧,夹在杜行公路与一条人工开挖的河渠之间,遐迩数百米,呈矩形状而一字排开。一条两丈宽的水泥路与河渠并肩,连接家家户户。莹莹家在村的西头。村庄周围没有商家和娱乐场所,农家孩子除了上学念书,深居简出,对一个生长于此而文静腼腆的女孩子来说,村子里的大人们谁也想不出她为何会平白无故地悄然无踪。

  万事总有源头,我决心将寻找失踪少女的事当一桩命案来办。调查从人们最后见到莹莹的那一刻开始。

  同莹莹最后见面是同村的三个小伙伴,时间在小年夜午夜十一时。是夜,莹莹应邀去村东头姨家,约好与三个伙伴玩麻将。散局时,莹莹最后离开,小主人送走莹莹,插上门栓。少顷,闻得屋外“喔吆”一声惊叫,小主人胆怯,足有半晌才悄悄打开堂屋大门,朝夜幕中探头张望。只见一弯明月悬挂夜空,微弱的月光泻在自家菜园里,小主人不敢孤身往外,依着门轻声呼喊:“莹莹姐!莹莹姐!”并未听到有人应答,未作深想,小主人以为莹莹早已沿着门前水泥路回西边家去,也未惊动家人,径自回屋入睡。

  莹莹的叔叔据此怀疑,莹莹不定遭到早已潜伏此处歹徒的袭击,那声惨叫便是明证。报警之前,他就对此处屋前屋后细致踏勘,并在屋前菜园垅沟旁觅得一枚纽扣,据莹莹母亲辨识,这是过年为莹莹新制花袄而亲自缝上的一枚纽扣。

  莹莹年方十五,面容姣好又聪慧端庄,在同类女孩中早熟老成。莹莹叔叔把这粒纽扣交我手上,口口声声对我说,村里人都知道小姑娘长得漂亮,小姑娘不是让坏人半路劫色,深更半夜还能去哪儿?你们可得当回事,怎么也得给一个交代呵!

  一个行止端庄的农家少女迷恋“雀牌”,居然还玩至深夜,我正犹疑,莹莹叔叔似乎看出我的疑惑,忙一旁解释:平素,农家人夜晚鲜有娱乐,就爱聚在一处搓个麻将,小孩们灵性好奇,一看就会,时而凑个热闹,但平时上不了桌面,大人们都管束着,生怕他们玩物丧志。只是过年了,大人们想让孩子散散心,昨夜小年夜,是大人准孩子们凑个局,玩了一晚上。

  我把另外三个孩子唤到现场屋内,详细询问昨夜玩牌的情景。

  四个孩子玩的是“跌倒胡”,当地人俗称“垃圾胡”,一对子,四组合,每个组合三张牌须连接,十三张牌启张,不管是筒、梭、万、字,契合完整十四张即为赢家。当夜,孩子们桌旁还放着分、角钱币,村里人管这叫“小彩头”,吊吊玩牌者趣味,孩子好胜心尤强,遂玩得兴致勃勃。

  我环视孩子们玩牌的那间堂屋,中间摆着一张八仙桌,桌子四周置有四张长条凳,房顶悬着一盏无灯罩的“赤膊”灯泡,那灯泡几近桌面,足有八十瓦光,四个孩子伏在这张八仙桌上,神情专注,整整鏖战了五个小时。

  我随即跨出堂屋来到庭院,旁边整齐堆放着一人高的水泥预制板,显然,那是主人为自家翻造新房所备。庭院的小路正对着村里那条水泥路和并行的河渠,水泥路旁栽有一排榆树,繁密的枝干遮盖于水泥路上方,这条东西向的水泥路是村里人的唯一通道,是莹莹回家的必经之路。

  回过头来,我细细端详捡拾到可疑纽扣的那片菜园。菜田和垅沟觉察不到杂乱无章的脚印和厮打挣扎的痕迹,但在靠近堂屋那头预制板角上,我却发现几根不起眼的毛发和微量的血迹。我脑海飞速盘桓起来,陡然,一个不祥的假设占据了我的思维。我努力克制自己的揣测,经验却不由自主地将我导向那个古怪而可怕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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