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庵赵庄上的诗情

时间:2024-04-20    来源:馨文居    作者:周荣池  阅读:

  当和尚有很多好处。一是可以吃现成饭。哪个庙里都是管饭的。二是可以攒钱。只要学会了放瑜伽焰口,拜梁皇忏,可以按例分到辛苦钱。积攒起来,将来还俗娶亲也可以;不想还俗,买几亩田也可以。

  如果从信仰的角度出发,为了这些“好处”做和尚,用庵赵庄的俗语讲是要 “响雷打头”的,那是想都不敢想的危险举动,但实际上人们既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这和信仰并没有什么深刻的联系,或者说,人们还是遵从了自己的内心。土地有着自己的哲学,这种哲学既是养活村庄的哲学,也是使村庄自行运转的哲学。这就像是汪曾祺与庵赵庄的关系:他选择了庵赵庄作为自己的文学养料,庵赵庄也给了他的选择以长久的养育和滋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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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庵赵庄的日常更为有意思的是,虽然做和尚和其他手艺一样,是谋生的手段之一,但对于做和尚这件事,却是有明确的条件和标准的。也就是说,虽然做和尚是为了谋生,但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做和尚的,这就是做和尚“高”于其他手艺的地方:

  当和尚也不容易,一要面如朗月,二要声如钟磬,三要聪明记性好。他舅舅给他相了相面,叫他前走几步,后走几步,又叫他喊了一声赶牛打场的号子:“格当嘚——”说是“明子准能当个好和尚,我包了”!要当和尚,得下点本——念几年书。哪有不认字的和尚呢!于是明子就开蒙入学,读了《三字经》《百家姓》《四言杂字》《幼学琼林》《上论、下论》《上孟、下孟》,每天还写一张仿。村里都夸他字写得好,很黑。

  如此看来,做和尚多少还是先要有些身段和本事的,这便更显得乡村哲学的强势——到头来,好也罢坏也罢,全部归了碗里的口粮和屋子里的生计。所以,在庵赵庄或者说“这个地方”的平原上,做和尚也相当于一种风俗,不过算是一种有些品位的风俗。正是这些风俗让日子少了点俗气,竟然有了别样的情趣和滋味,最终能生出一种独特的才情和诗性来。当然,荸荠庵的僧俗生活也并非完全一池静水,也有涟漪起伏的时候,但一切都可以被理解,并且值得玩味。比如三师父平日里沉默寡言,其实他是一肚子“花花肠子”的和尚,但那也是符合人性的,并没有伤风败俗到令人不齿:

  他还会放“花焰口”。有的人家,亲戚中多风流子弟,在不是很哀伤的佛事——如做冥寿时,就会提出放花焰口。所谓“花焰口”就是在正焰口之后,叫和尚唱小调,拉丝弦,吹管笛,敲鼓板,而且可以点唱。仁渡一个人可以唱一夜不重头。仁渡前几年一直在外面,近二年才常住在庵里。据说他有相好的,而且不止一个。

  平素的日子是乏味而寂寞的,如果再遇见常有的灾害,比如水患、田里的收成不好,手艺人便常常无以为靠,对付日子也就只有自得其乐地自寻“穷开心”。村庄里的不俗之举大抵都是生活逼迫出来的智慧和幽默,它们并不繁复奢侈,但足以化解苦楚的生活。苦与乐在心理上相互消融,“穷快活”的不雅便是可以被理解和包容的。再来看其他的风俗或者说人们日常的精神风貌,就能读到一种特别的意蕴,哪怕是最朴素的生活场景,都能够轻而易举地体味出趣味和诗情,更何况后来被汪曾祺的笔写出来呢:

  这地方的忙活是栽秧、车高田水、薅头遍草,再就是割稻子、打场子。这几件重活,自己一家是忙不过来的。这地方兴换工。排好了日期,几家顾一家,轮流转。不收工钱,但是吃好的。一天吃六顿,两头见肉,顿顿有酒。干活时,敲着锣鼓,唱着歌,热闹得很。其余的时候,各顾各,不显得紧张。

  乡土的僧俗世界汪曾祺经历过,除了庵赵庄之外,对于乡土他基本是陌生的,这与他市井生活的状态有关,也让他对庵赵庄的印象特别深刻。这既是童年记忆和经验的牢固,也似乎是一种天意:一个熟悉市井的孩子在一次偶然的遭遇中接受了乡土的昭示,日后成为他人生一个重要的节点。对于城里寺庙的生活,汪曾祺的见识更丰富一些,这在《受戒》等诸多文章中关于寺庙的描写里可以读到。在他的运河小城里,佛教源远流长如运河之水。据《高邮县志》记载,高邮在唐时即有寺庙。至清乾隆年间,高邮较大的佛教建筑有寺四十五个,庙六十七个,庵二百六十一个,塔院七个,殿八个,念佛林两个,念佛堂五个,塔四座,寺庙房屋六千余间。

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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