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妻子自杀也是——
——为何死了?
从来没思考过这个问题。
不对,应该说平野从来就不愿去思考这个问题。
——那是因为……
平野将水桶与勺子拿到寺院的厨房归还。
接着面对夕阳直行,来到寺务所。
愧疚感。
川岛说是愧疚感作祟。的确,平野一直以来刻意回避思考妻子自杀的问题。难以否认,他对于这个问题的确有所忌讳。
喀啦喀啦,一串串的绘马[8]被风吹动响了起来。
刺痛。
有人注视。
在成串绘马的间隙之中——
——眼珠子。
平野小跑步到前面,拨开绘马,喀啦喀啦作响。
在绘马背后。
一颗眼珠子,就在里面。
在绘马与绘马之间。
是那颗眼珠子。
——这是幻觉吧?
又长又浓密的睫毛之中,有一颗湿润明亮的眼珠子。
乌黑的瞳孔。
虹膜以及眼球上一根根血管是如此地清晰——
盯。
眼珠子看着平野的脸。
——唔,“唔啊!”
平野吓了一跳,慌乱地敲打绘马一通。
几片绘马翻转过来,还有好几片绘马散落地面。
等到粗暴的气息恢复平静,认识的住持慌忙跑过来,频频询问发生什么事,要平野冷静。
“抱歉——”
——没看过这么清晰的幻觉。
或许那个叫小坂的和尚说的话很有道理。
或许感觉到视线的是自己,与是否有人注视无关。即使没有人注视,依然能感觉到视线。
但是,不管如何,真的有东西在注视着。
——眼珠子。 4
有人注视着我。
平野如此说完,精神科医师平淡地回答:“这样啊。”
“——这很常见。”
“不是什么稀奇的病症吗?”
“不稀奇啊。平野先生,社会上注视你一举一动的人其实并不如你所想像的多。像你这种在意他人目光的人十分普遍。这就是一般常说的自我意识过剩。放心吧,没有人——看着你。”
“不,我的情况与你说的并不一样。”
“不一样的。”平野再次强调。医师有点讶异地问:
“比如说,你在人群中会突然觉得周遭的人都在注意你而觉得恐慌吗?”
“完全不会。反而混在人群之中更加安心。一想到在人群之中那个东西就不会注视我,反而很轻松。”
“喔?”
这位头颅硕大、眼珠子骨碌碌地不停转动的医师,卷起白衣的袖子,面向桌子,干燥的直发随着他的动作不停摇摆。
“所以说你看到了——幻觉吗?”
“我觉得应该是——幻觉,可是却很真实,非常清晰地出现在我的眼前。”
“原来如此,请你再描述得更详细一点。”医生说。平野便将事情经过详细描述一遍,接着问:
“请问我疯了吗?”
“没这回事。幻觉没什么了不起的,就连我也看过,任谁都曾看过。基本上幻觉与现实的界线暧昧不明,当我们明确以为那是幻觉的时候,那就已经不是幻觉了。如果说仅因见过幻觉就是狂人,那么所有人可说都是异常。”
是吗?
医生拿起铅笔,以笔尖戳着桌面。
“只不过你感觉到视线,并且害怕它的话,应该是一般所谓的强迫性神经症吧——嗯……”
“请问那是?”
平野询问何谓强迫性神经症。
“比方说,有些人有洁癖,觉得身旁所有东西都不干净;有些人则是看到尖锐之物就感觉害怕;害怕高处、害怕广场等,这些都是很常见的恐惧症。细菌污秽,尖锐物让人受伤,高处跌落令人丧命。这些担忧都是很合理的恐惧。我们担心造成危害,所以对这些行动加以限制或禁止,这是理所当然的,不至于影响正常的社会生活。但如果说恐惧心态过强,演变成不用消毒水擦拭过的东西就不敢碰,不只不敢拿剪刀,连铅笔也害怕的话,这就超出爱好清洁跟小心谨慎的范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