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襟立衣

时间:2024-09-07    来源:馨文居    作者:馨文居  阅读:

  那么今后我该何去何从——

  “当然——不管何时何地,你都要专心修行,无须疑惑。但是只有修行还不够。努力累积修行,或许能成为一个伟大的人——但那只能拯救自己,无法拯救他人;至多能救一两个人,不能拯救大多数人。想救众生——”

  只有靠一个能得人信赖的地位,拓道说。

  “——令尊要你自傲,但是他却还无法做到。他作为教主仍然不够成熟。不只周围,连他也无法相信自己,这样——是没办法担当教主的重责大任的。”

  拓道说完,悲伤地看了祖父的法衣一眼。当然,在那绚烂的布料上——没有眼睛也没有脸孔。 6

  十五岁时,我离开了教团。

  因为我无法拂去对教主——父亲的厌恶与不信任,这个观念已经深植我心。

  同时,我也强烈希冀重新接受剃度,学习真正的佛法。

  教团——变得愈来愈荒芜。

  那里失去了信仰。

  父亲继承教主后,信徒数量一天比一天少,许多人趁着祖父之死而脱团,干部也接二连三离去,就连牧村拓道也告别了教团。

  但父亲仍然意气风发地继续扮演教主。

  父亲似乎深信只要这么做信徒就会回来。

  父亲的神通力——戏法虽然完全承袭了祖父时代的手法,但了无新意,相较于马戏表演更是黯然失色。同时,时代变迁早已没人相信这套。就算父亲想力图振作,终究无法挽回信徒的心。

  真是滑稽。

  没人渴求父亲。

  没人接受父亲。

  最后连教团的中枢干部也离开了父亲身边。

  而我——也舍弃了他。

  我辗转进入好几间寺庙修行。

  不只是密宗,也学习了法华宗与念佛宗。

  亦曾在镰仓的禅寺以暂到[68]身份入门,修习了三个月的禅宗。

  但是,每一种佛法我都无法适应吸收。或许单纯只是我还没学习到精髓,但我想最主要的原因,应是我仍旧无法摆脱幼年时期所受到的思想灌输。

  我流浪各地,最后我到达了——高野山,与东寺并称真言宗的顶点之青岩寺——金刚峰寺[69]。

  时值大正元年,我二十七岁。

  我深深受到感动,发愿舍弃过去的名字与人生,入真言宗门下。

  众生无边誓愿度。

  福智无边誓愿集。

  法门无量誓愿学。

  如来无边誓愿事。

  菩提无上誓愿证[70]。

  接受十善戒,完成结缘灌顶仪式。

  我总算成了真言宗的和尚。

  接下来的十年间,我专心修行真言密宗。

  回归初衷,埋头认真学习。

  显药拂尘,真言开藏[71]。

  身密、口密、意密。

  六大、四曼、三密[72]。

  唵阿莫伽毘卢遮那摩诃母驮罗摩尼纳摩人缚罗罗利多耶吽[73]——

  我——

  再度得知父亲消息是在大正十一年。

  通知我这个消息的,就是牧村拓道。

  牧村在这之前似乎在秩父的真言宗寺院担任住持。他信中提到,几年前他收了养子,将住持的位子让给养子后,退隐山林。

  牧村——祖父的爱徒在离开教团之际,与祖父的教义——修验教及密宗的混合体诀别。

  但由信中看来,他似乎跟我一样,虽叩过禅宗大门,却还是难以改宗。一度还俗之后,重新出家成为真言宗的和尚,可见——他也一样无法逃离祖父的诅咒。

  此外……

  这封信让我察觉了,离开教团已经过了二十年以上的岁月。

  牧村——从我曾经栖身过的镰仓禅寺和尚口中听过我的消息,之后一点一滴地寻找我的踪迹。即使我已舍弃了名字,舍弃了过去,栖身山中,一心向佛,与社会的缘分终究难以断绝。或者——同是受到祖父教义束缚的牧村,打从一开始便看穿不管我绕了多少远路,最后到达之处终究是真言宗吧。

  金刚三密会在我离开后几年内就结束了。

  失去了所有信徒,教团无以营运,寺庙也拱手让人。但父亲仍然无法舍弃再兴教团的梦想,孤独地进行半诈欺的宗教活动。

  或许他应该改行去表演杂耍马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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