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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去拉萨。
这是拉迪在微信上给我的留言,只这一句,没有任何前奏。我等了半天,也没等来下文,就像完全孤立的休止符,悬置在那里,弄得我一脸懵逼。
拉迪的头像是一片蓝色夜空,有流星划过,乍看上去有点印象派梵·高,又像电脑处理过的效果图,总之,看到这个头像,让我感到既陌生又遥远,怎么都和拉迪扯不到一起。愣了半天,我才想起去翻她的相册。里面只有几条信息,古董似的列队在那里。信息都是转发过来的,没有一条属于她个人。要说不属于她个人也不完全对,在大量的信息中,她只从中挑选这几条,放在朋友圈,从这一点来说,是她对这些信息的认可,在一定程度上也代表了她的观点。不像很多人把自己外露出来,有时候连隐私也会一不小心地抖落出来,说明拉迪很低调,也可能是懒惰,就像很多潜在水下的人一样。看不看朋友圈是一回事,说不说又是另外一回事。我有时就是这样,连朋友圈也懒得看。这貌似对希望在圈子里被人关注的朋友不公,可话说回来,得到认可无非就是满足一下虚荣,至于点不点赞,似乎并不重要,当然,随意点赞的也不一定是真正的朋友。所以,我只在无聊时溜上一两眼,既没有好奇心,也不愿染上偷窥的恶习。
我和拉迪在这一点上还算共通,只不过她比我更“神龙”。我们是在微博上认识的,那时候我还跟林白雨在一起。我做了一个微博,隔三差五地写点文字,放到微博上,再配上一两幅自己的画,速写或者油画,不只是新画的,还有以前的手稿,文字和画相得益彰,看上去颇具艺术感,再加上林白雨的只言片语,给微博增添了不少文采。点击率虽不怎么高,就像盆栽一样一直养着,浇浇水,松松土,任其生长,伴随我们两个人的感情,从最初的热情似火,到慢慢磨合,经历不算坎坷,也不算平坦,这样一路走来,直到从欢城大学毕业。林白雨进了电视台,我分到城郊中学,在南安小区租了间房子,既当画室,又当卧室。林白雨一有时间就跑过去,简陋的房子,塞满两年的记忆。两年后,林白雨从欢城电视台辞职,离开欢城,远去江南。我又待了一个夏天之后,在南安小区买了一套旧房。我在整理搬离之后,换了环境,还是忍不住进到微博里,希望看到林白雨的信息,可始终都没看到。
那天,李成方带学生去南山写生返回欢城大学,路过城郊中学的时候,打电话约我一起去练摊儿。接完电话,我才想起来,自从林白雨离开之后,我就没再跟谁联系过,连画也不想画,就像突然把自己封闭了,幸好忙着收拾房子,精力转移,让我来不及去想,否则真不知道怎么熬过来。李成方的电话让我多少有点感动。他大我几岁,我们都是吴镇人,他在渡口村,我在周庄,他考研之后到欢城大学美术学院教油画,虽没代过我课,对我却一直很关照。
自从父亲带着我妹妹骆英离开周庄之后,我和母亲相依为命,一直到高二母亲去世,幸好有同学、老师的接济,我才有幸进入欢城大学美术学院,更幸运的是遇见了林白雨,让我不至于那么孤独。也许特殊的经历给了我某种启迪,让我对画的感觉和理解别有不同,这也引起李成方对我的关注,当他看到我的画,得知我是吴镇周庄人时,不仅惊讶而且惊喜,于是,不论从生活上,还是学习上,都对我照顾有加。对我来说,李成方既是朋友,又像哥哥。这种依赖感,也让我淡化了对父亲的想念。曾经有段时间,我莫名地嫉恨父亲骆之柳,他在那个冬天,抛弃母亲和我,离开周庄。周庄人都说他去了欢城,而我又鬼使神差地来到欢城,不知道这之间是否有某种关联,有时候我会想起他,而且非常想,可一次都没见过他。儿时对父亲的模糊记忆,一直萦绕在我脑海里,于是画了《记忆·周庄》系列油画,《父亲》就是其中一幅。用李成方的话说,我的这组油画已经形成自己的风格,从最初写实的蜕变中,完成了一次飞跃,他希望我尽快找到适合自己的画风。《父亲》被推荐在毕业作品展上展出,想不到展出后被一个澳洲人本杰明收藏,他看了我的系列油画之后,又收藏了几幅,并约定以后有合适的画,他会继续收藏。随后,我又创作了《印象·门》系列,其中一幅被本杰明看中收藏,我也得到了总共十多万的报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