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头一次听说我的画能治病,至于治愈心理的还是生理的,我不知道,但这个词对我来说特别新鲜,第一次发现画还有这样的功能。我没再问下去,知道她不会说太多,但从那以后,拉迪这个名字便一直留在我脑海里,她是谁?做什么?哪里人?这些我都一无所知,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在看我的画。而且,观察的视角貌似很独特。
沉静了许久,我才突然想起来,已经很久没画画了,没有激情,没有感觉,这种状态自从林白雨离开,一直持续到现在。搬家收拾东西的时候,发现《印象·欢城》系列只画了两幅,还有一幅没完成的《欢河》,一直放在画架上。《印象·欢城》系列是在林白雨的建议下,我才进行创作的。她出生在欢城,长在欢城,对欢城非常熟悉,也有特殊情感,就像我对周庄一样,我虽在欢城几年,一直没有融入,仿佛一个局外人,对欢城的了解也仅止于“印象”,就像我在随记里写道,我抛离了周庄,又难以被欢城接纳。
直到李成方再次打电话催画,我才想起参展的事,一连翻腾了几天,反复看了几遍,最终将目光盯在《欢河》上,拿起画笔,却没有丝毫感觉。眼前总闪现出和林白雨一起去欢河写生的情景,她有时帮我选视角,依偎在我身旁,看我画速写,时不时地评说一番……欢城几乎所有的地方都留下我们的足迹,那些欢乐的时光,常常给我带来灵感。但也有不高兴的时候,那次林白雨带着闺蜜陈洁,我们一起去北山的欢乐谷玩了一天,晚上回来吃饭的时候,因为给陈洁夹菜,惹得林白雨不
高兴。
一开始我还没在意,从餐馆出来,陈洁走后,在送林白雨回家的路上,她一直沉默不语。我问她怎么了,她还是沉默不语,直到把她逼急了,她才说我看陈洁的眼神都不对,还对陈洁大献殷勤,要是真心喜欢陈洁的话,她可以退出。她的话不仅弄得我莫名其妙,更让我哭笑不得,我都不知道林白雨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脑子里迅速回想起一天来的情景,突然想起夹菜的事,于是跟她解释,那是出于礼貌。她们同学播音专业又是闺蜜,只要林白雨知道的事,她都告诉陈洁,我说她不是我的“菜”,从来都不是,想都没想过。但无论怎么解释,林白雨都认定我从一开始就喜欢陈洁,不喜欢她。一连几天,林白雨都没搭理我,我也没去找她。陈洁见到我的时候问:“你们怎么了?”,我告诉她那天晚上吃饭的事,她听后竟大笑起来:“我相信你也不是我的‘菜’……”
不知道陈洁怎么说服的林白雨,我们又和好如初,但这件事似乎一直没有过去,每当闹气的时候,林白雨总会提起来。现在想起这事,那些不快依然记忆犹新,就像发生在昨天,虽然不可思议,说起来就像笑话,现在回想起来却生出缕缕幸福。
可她已不在,连灵感也似乎被她带走。重新审视“欢城系列”的时候,满眼都是林白雨的影子。为了抹掉那些记忆,我不得不逼迫自己重新开始,就像李成方所说,过去的总会以过去的方式过去,该来的也总会以该来的方式到来。
我重新换了画布,绷好,调了颜料,画笔一提,又没了感觉。眼看到约定日期,我不得不拿起没完成的《欢河》,继续画下去,一连画了两个晚上,总算完工,待晾干之后装框。拍了照片发给本杰明,一直没有回音,直到画展之后,才收到本杰明的回信,他让我有更好的作品发他。本杰明的回复让我愧疚不已,连自己都不满意的东西还要别人接受,我简直对自己无语了。
这次参展就像本杰明的回信一样平静,不仅我的画,连李成方和学院老师的画,以及毕业生的画都没引起关注,平淡得就像那一年,什么事都没发生。
我偶尔去微博发幅画,加上一两句和画相关的文字,有时懒得写也懒得弄,就像某种程序,又像在履行承诺,或者为了某种期待,我隐隐觉得那是因为拉迪,可是没有她的任何讯息,她貌似突然消失了。
我不记得是否给拉迪留过言,也许问过她在不在,也许没问过。但每次去微博,私信里都空空如也,去了她的微博,还是原先的样子,一篇没多,一篇没少,就像从没有过这个人一样。莫名的失落让我觉得失去了什么,至于到底失去什么,我也说不清楚。这样一直持续到暑假,准备外出写生时,我还没想好要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