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大老远的,还拿这个干啥。”
二叔一边咳嗽一边说:“没、没啥好拿的,就是这么、这么个意思吧,可千万别嫌弃。”
“那我就先走了,明天早上再来。”我说着就匆匆地往出走。
大弟和小弟送我到楼梯口,我让他们留步,大弟非要坚持出来再送送我。
路上,我又问了大弟家里目前的一些情况和打算,大弟一直遮遮掩掩不肯说。问到最后才吞吞吐吐地说:“……这些话我真不该说,我和小弟现在都很困难,也不怕二哥笑话,农民挣点儿钱太难了。为了给我盖房子、说媳妇,勤劳了一辈子的我爸也差不多倾尽了所有的积蓄,他要是得个肺结核,我和小弟就是倾家荡产也得想办法治,要真是得上了肺癌……真不是我们当儿子的不孝顺,我们也就、也就只能让他老人家听天由命了……”
我听得很震惊,也很难受。想来想去我也没有办法。我说:“是啊,实际上我们当侄子的也帮不上什么太大的忙儿。在别人看来,我们大学毕业能留在省城各方面都不错了。实际上我们又有什么,也不过是工薪阶层啊。不过大弟,你也别着急上火,先确诊,完了再说。你毕竟还有两个哥哥混在省城里。”
大弟似乎还想说点什么,但他没有继续说。
回家的路上,我尽力回忆着大弟下车后的种种举止,虽然在付宿费和饭费时大弟也一直在和我争着由他来买单,但他每次都没有底气做到坚持到底。大弟天生不是那种虚头巴脑的人,从这些细节上也足可看出他经济上确实很拮据。
3
我回到家时,杨杏的晚饭果然还没有吃上,八个月的女儿正在哇哇哭闹。
还没等我换完拖鞋,迎出来接我的杨杏见我手上并没有奶粉,突然变得急躁起来:“孩子都快饿死了,让你买的奶粉买哪去了?”
我只觉得脑袋“嗡”地一下,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都给忘了呢?
女儿生下来身体就弱,加上杨杏的奶水不足,一直离不开奶粉。说起来也怪呢,一般的奶粉她还吃不消,小家伙吃惯了大批发市场上才有的那种特殊味的“婴儿奶粉”。可是这个时候了,大批发市场也早关门了。再说,预计买十袋奶粉那二百块钱,从下午到晚上我已经花得差不多了。
杨杏没像我预想的那样第一时间问问我二叔的情况,这很意外。我虽然不很痛快,但我还是很自觉地到楼下的食杂店买来了一袋普通奶粉。
我很被动地把奶粉袋剪开,熟练地用小勺取一些奶粉放到杯里,又把开水倒成温水,再将调匀的温奶小心翼翼地倒进奶瓶中……
“你们家总来人总有事,我算是倒老霉了。”杨杏一边悠着已经睡着了的女儿一边说。
我想说,我们家就这样,谁家没有个三亲六故的!但我还是没有说出来。我只是说:“是我愿意让他们来麻烦我呀?”我看了看可怜的女儿,强压住心头之火,没有发作。
女儿一小会儿就醒一次,“啊啊”叫着,小嘴直吮被角,显然是饿的。可杨杏把装有普通奶粉的奶瓶子放到她嘴里时,她只是狠狠地吮几口又马上吐出来,愤怒地“啊啊”叫着……
屋子小,又不太通风。看着杨杏被汗湿透了的后背,我又觉得很对不住她。自从有了女儿,她起早贪黑,白天上班,晚上回来还要带孩子。她早已不再是从前的那个女大学生了,也不再是从前那个娇气十足的独生女了。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我们目前的处境就是这样。也许我们应该满足才是,在很多人眼里,这已经相当不错了。在这个拥挤的城市里,有多少年轻人连这样的小房子还没有呢。
我更多的还是想起了我们同甘共苦、一路走来的种种不易,来到厨房亲自动手给一直不太高兴的杨杏做了一碗热汤面,还打上了两个荷包蛋。
杨杏毕竟有文化、有修养,也不是那种得理不饶人的主儿,吃了热汤面和荷包蛋(还必须分给我一个荷包蛋)也就好人一个了。杨杏还一边吃一边热心肠地打听起我二叔的情况:“二叔住在哪了?咋不带回家来住呢?”她的问话反倒显得我对自己的亲人不够热情了。
我说:“担心二叔得的是肺结核,怕传染,就不好让他和两个弟弟来家里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