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是。
胡伊喘了一阵气，告诉我说，姚老师，不好了，刚才有几个流氓爬到我们寝室里头。我放下心来。我想，看样子只是谁爬进去而已。我说小偷吧?胡伊说，我觉得不是。这个奇特的晚上，我注意到胡伊竟然穿了一件很宽松的睡衣，领口上端那两排扣子没有扣。她皮肤不是很亮白，但是细腻，一眼看得出来的那种细腻。两人距离较近，在两米以内。我冒出个很要命的猜想，胡伊有没有系乳罩呢?这么想着，我噎了一口唾沫，差点把自己呛着。这时我才注意到自己的处境也很危险。一到箕镇中学的时候，上些年纪的老师就提过醒，说是要注意女学生，她们不好惹，以前有几个老师稀里糊涂地就栽在女学生手里了。我摇了摇藏在床底的那只暖水瓶，里面奇迹般地传来水的响声。也不管是哪年打来的开水，我倒出来一杯，冰凉的，拿给胡伊，说，小胡你喘口气，休息一下，没事。
我说着就往外跑，去到另一栋楼拍响胡胖的门。胡胖显然没有睡，在拍门头一响的时候他就应了。然后胡胖在屋里不停地说就来就来，可是老不来。我有些心急，对里面说，打手枪是不?我说爷(读牙)哎，别射了行不行?胡胖还磨蹭了一阵，才把门打开，憔悴地说，别那么一针见血嘛。我说，急死人了……胡伊现在在我的房里头。胡胖眼睛锃地就亮起来，他还笑，说，姚志，自己拉屎自己擦屁股吧，这忙帮不上。
不和你开玩笑，我跟她没事，你以为。我死活把胡胖拉走。
胡伊把那杯水喝完了，告诉我们，刚才有三个人爬到自己所在的那间寝室，到处乱摸。胡胖听不明白，他问，到处乱摸到底是摸什么嘛?——就是，到处乱摸。胡伊越是想有所掩饰，胡胖就越是来了兴趣，刨根问底。可是胡伊总是很含糊，最后才勉强告诉胡胖说，就是，往女同学身上摸。——耍流氓是不?胡胖算是听明白了，问，都有谁被摸了?胡伊很为难地说，这我怎么好说呢，我说出来，她肯定会恨死我的。胡胖说，你应该告诉老师，这样老师才好去处理问题。再说了，老师也有义务替她保密，保证再不让别的人知道。你放心地讲出来，不要怕。
我觉得胡胖满脑门都闪烁着低级趣味的光芒，一脸都是好奇和窃自欢喜。胡伊还是顾虑重重，巴眨着眼看来看去，很多时候看着我，眼神相当无助。我没有看她，没有用眼神援救她，让她被胡胖追问不止。后来胡伊还是告诉胡胖，是胡小花。——哦，是胡小花啊。胡胖显然有些失望。在他印象里，胡小花根本没有进入发育，满脸菜色。他原还以为是别的谁。这时胡伊又说，他们跳出窗子的时候，我看清楚了，有一个是胡纯。我问，没有看错吧?她说，没看错。但我还是挺怀疑。因为前不久胡伊刚遭受胡纯的威胁，现在正好又检举他。是有些巧合。但胡伊非常肯定，她说她看见那个人跳窗子的动作就知道是胡纯，胡纯跳窗子的动作很独特。她说，我们都看清楚了的，实在不行的话，可以当场对质。
我还在犹豫。胡胖去到男生宿舍，把胡纯揪了出来，揪到一间大办公室。胡纯还装糊涂，睡眼惺忪地跟胡胖说，胡老师，干吗抓我来啊?胡胖说，你自己说。胡纯说不知道。胡胖就把门拴好，走过去踹胡纯一脚。胡纯还在装糊涂，胡胖又踹，踹在他屁股上。胡纯疼得受不住，这才说，我说我说，我爬到女生寝室里了。——干什么?——就是爬进去，不干什么。胡胖抬起蹄子又要踹，我赶到了门外，说，老胡老胡，不要乱搞。胡胖回答说：没事，这小杂种自己认了。胡胖打开门，让我进去。另有几个老师也被惊动，跑过来，一块钻到大办公室里观看胡胖对胡纯的审问。胡纯把脸藏在阴暗地方，让别的人看不清他的眼神。胡胖看得出来，脑子一亮，就把桌上一盏台灯接了过来，并对胡纯说，胡纯你坐好，你他妈坐好。坐好了吗?胡纯规规矩矩坐了起来，还应和胡胖一声，他说他坐好了。他确实坐得很好，但仍然把自己的脸部搁在阴影里面。胡胖猛然间把台灯拧亮起来，并调节到最亮程度，把光直直照向胡纯。胡纯一时间眼有些晕，他把手拦在眼前，阻挡光的照射。胡胖把胡纯的手拍了下来，继续照。胡纯的脸色变得很快，眼也很难受，几乎被照射出眼泪来。几个年轻点的男老师开心得笑起来。胡胖示意他们其中的某人把门拴上。这一招是从那些破案题材的电视剧里面学来的，警察们就爱用强光灯这么地弄犯罪嫌疑人。没想到真的很有效果。胡胖阴森森地问，爬进去都干了什么?胡纯的表情很难受，脸尽量地向左边撇，胡胖就在他左脸上咣唧抽了一耳光。胡纯苦着脸说，我摸了，女同学的，的那个，衣服。——就只摸衣服?胡胖乘胜追击，声色俱厉。胡纯嘴角嗫嚅了几下，就说，还还还，摸了一个同学的，乳乳乳乳房。我们憋住自己，不让笑出声来。胡纯的回答还是让我意外，我还以为小孩子会说“奶子”这样的俗词，他却文绉绉说出这么个词。箕镇方言里没有“乳房”这说法，偶尔在电视里听到了，还以为电视里的城里女人身上多长有一种部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