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喇嘛眼

时间:2024-07-28    来源:馨文居    作者:千夫长  阅读:

  赶马车的图门路过训练的队伍面前,停下车不满地说,那条狼又没在我们的牧村里,你们破着嗓子喊那么大的声音干什么?喊也听不见,差点把我的马车惊毛了。

  坐在车上的接生婆乌云奶奶说,这些孩子大多数都是我接生的,带着哭声脑袋先出来的,天生就是嗓门大。

  包喜队长对图门也很不满,他说,狼听不见也要大声喊,我们民兵是喊给自己听的,我们要表现出大无畏的英雄主义精神来。你这个落后分子,当了民兵也不参加训练,我要处分你。

  包喜队长兼任民兵连长,是这支队伍的最高领导。他神气地维持着场面,在训练队伍和围观的村民面前,耀武扬威。操练中间休息的时候,老喇嘛走到他的面前说:包喜队长,那不是狼,不能打。春天是忙活儿的季节,让孩子们都回去干活吧。

  包喜拉住他,张狂地看着大伙,哈哈地笑着说:喇嘛爷子,你是亲眼看见的,可不能说瞎话呀,那不是狼是什么呢?

  老喇嘛说,苍狼,那是草原的魂。不是真正的狼,打了要遭惩罚。

  包喜说,喇嘛爷子,你这么说,我非要去打。我要打回来一只真正的狼,有血有肉有骨头有皮的狼,给你看。明天早晨我的民兵队伍就出发。提前出发!然后挥着拳头带领他的队伍喊:提高警惕,消灭敌人!

  老喇嘛很难过,他走上前去,拉下包喜高举的胳膊说,别喊叫了,那狼不是你的敌人。

  包喜来精神了,问老喇嘛:那谁是我们的敌人?

  白海源在身边喊着说,北边的苏修是我们真正的敌人。

  包喜的斗志被鼓舞起来了,冲着他的队伍问:同志们,还有谁是我们的敌人?

  队伍里很整齐地回答:还有美帝,还有日本,还有台湾国民党。

  老喇嘛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像念经似的,嘟嘟囔囔地说,我的佛爷,你们干啥要这么多敌人呢?那些遥远的人关你们什么事?

  老喇嘛离开塔拉庙当羊倌这么多年了,他的话没人听了。包喜不听,民兵也没人听,牧村里很多人都不听。狼的出现给牧村带来了兴奋。大家都积极参加要去打狼,很有热情。甚至连女人都要去。

  包喜只允许经过训练的基干民兵参加,第二天早晨,天不亮肖津生就吹响了集合号,二十一个人喊着口号,操练一遍之后,带着枪分成两支马队就向西坨子出发了。包喜和白海源,各自率领一队人马,过了西坨子,进入了伊和塔拉、巴和塔拉两大茂盛草原。傍晚时包围着进入了海斯改沙坨子,第二天中午会师到了一起。前面是一片大湖,后面是一条车辆来回奔跑的公路。猎人世家出身的包喜根据狼的习性,判断那只狼一定藏在了前面的沙窝子里。指挥员包喜和白海源一致认为,狼已经被他们逼进绝路,落进了包围圈。

  老喇嘛在进行维修施工的庙里烧香念咒。到了晚上,他绝望地说,那只狼逃不掉了,到处都是人,天罗地网,它往哪里逃?东塔拉牧村的厄运也逃不掉了。

  施工队长李大耳朵中山装的扣子系得很整齐,像木偶一样,板板正正地站在老喇嘛身边。他胆小谨慎地问:那个包队长真的有本事能打到狼?

  老喇嘛说,包喜的祖上都是猎人,他们家族熟悉狼的所有习性。我看他的前世就是一只狼。

  李凤仁说,自己是狼,那他应该向着狼呵。

  老喇嘛说,不会的,他投胎成了人,就会对狼更加凶狠。

  工程队开工以来,维修工作进展得挺快,在对塔拉庙原貌的恢复中,工程队里的能工巧匠很用心力。尤其是这个队长李大耳朵原来还是一个画匠。他按照老喇嘛提供给他的庙里存留的样书和材料,用红、绿松石和玛瑙翡翠珊瑚磨成粉面,再配上金粉、朱砂,把庙里供奉的各位佛爷和历代活佛的塑像,都修复得栩栩如生,神灵活现。塔拉庙里沉淀积聚多年的,那种神秘陈旧的肌理和韵味,渐渐地恢复出来了。老喇嘛因此又是感激他,又是喜欢他。

  李凤仁很困惑地问,那是怎么说的呢?我们可能是凡人吧,凡胎肉躯不明白这些道理。

  老喇嘛哀叹一声,谁能明白呢?就再也不吭声了。

  果然,只用三天的时间,科尔沁草原的最后一只狼就被灭掉了。

  和包喜一起打狼的民兵们后来都悄悄传说,在把狼打死之前曾经听到了狼和包喜的对话。那天夜里很奇怪,民兵的包围圈已经缩小到最后一片苇塘子了。包连长让民兵把苇塘子包围起来,放下枪,守在外面不许进来,不许开火。他自己拿着枪走了进去。外面的人只听清楚几句话。好像说,你为什么要选择做人呢?回答说,没有选择了,只有做人。其他动物也都没有活路了,投胎做人是唯一的出路,草原上只剩下人了。

科尔沁 老喇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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